她盛怒之下斥責定國公妖言惑眾，假公濟私，可先帝無視她的控訴，甚至連面都沒有見，一紙詔書就讓她去了那陰冷皇陵，日日跪拜燒香，朝佛唸經，一去就是四十九日。滿京城都在嘲笑她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后，天知道她多想死在那一刻。可到底是活下來了，因為襁褓裡的那個孩兒，因為她心知肚明自己若是逃避了，就算她解脫了，她的孩兒也只會活在苦難之中。太多的過去沉甸甸堵在心口，叫人想哭，想笑，想感嘆那一切終歸是過去了。她還在，可那老東西早就死了，死之前還嚐到了喪子之痛，真是大快人心。大殿後頭，李勉眉頭緊蹙，無聲地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頭。她從回憶裡抽身而出，一回頭就看見他關切的目光，心中好像也沒那麼痛了。她回頭再看地上的人，沉默半晌，終於開口：&ldo;我給你個機會，離開皇帝，天大地大，你愛去哪就去哪，只除了乾清宮不能留，你走還是不走？&rdo;昭陽跪在那裡，夕陽將她的影子逶迤一地，纖細脆弱，還在輕輕地晃動著。她在這樣的寂靜裡，慢慢地搖頭，一字一句說：&ldo;我不走。&rdo;&ldo;你不走，那就死在這宮裡頭。&rdo;太后聲色平靜，不留半點後路。大殿裡寂靜了片刻，她看見地上的宮女倏地抬起頭來，目光如炬地望著她：&ldo;為什麼？就因為我姓陸？我一介宮女，什麼都做不成，我不當后妃，不求榮華，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的御前女官，就這樣您也容不下我？&rdo;太后笑了，目光安然，像是個閨閣婦人，溫和美麗。只是她說的話就不那麼美麗了，她微微彎下腰來，與昭陽對視著，輕笑著問：&ldo;你這麼天真，是怎麼在宮裡安安生生活到今日的？別說你是個御前女官了，你就是一個粗使宮女，我也不會讓你留在這宮裡。你姓陸，我看著你厭煩不假，更要緊的是誰知道你安了什麼心思？你若是要玉石俱焚，替你家人報仇，不拘弄出個什麼麻煩，我都嫌煩。以絕後患，把你趕出宮去不就好了？&rdo;她又直起腰來，笑容不見了。&ldo;你若是不走，那就死在這裡罷。&rdo;冷冰冰的一句話，她朝門口守著的宮女看去，那邊的三人人會意，上來邊掏出帕子堵住昭陽的嘴，一人拖一邊，拉著她就往後頭去了。李勉驀地說了聲：&ldo;且慢！&rdo;太后回頭望著他。他掀開下襬，倏地跪在地上，蹙眉道：&ldo;太后，皇上與您骨ròu連心，他既喜歡那姑娘，您若是要了她的命，那就是骨ròu生分的下場。萬望您三思而行，莫要做出難以挽回之事！&rdo;相思長&ldo;你起來。&rdo;太后眉頭一皺，咬牙看著李勉，&ldo;那宮女不能留，留著是個禍患！&rdo;李勉沒動，只說：&ldo;定國公死是時候她才剛出生，陸家滿門流放那日她也不過五六歲，您不是查清楚了嗎？皇上把她留下來是出於好心，她生在京城，長在宮裡，沒做過什麼壞事，就連如今到了乾清宮，那也是皇上的意思。您這樣直截了當要了她的命，皇上那頭怎麼辦？皇上要是真心喜歡她，您這麼一來，豈不是正好挖走他心上的ròu？&rdo;&ldo;皇帝知道又如何？我是為了他好，他難道還會為了一個宮女跟我胡鬧？&rdo;太后見不得他這麼跪著，不耐煩地又說了一遍，&ldo;我讓你起來，起來說話！&rdo;&ldo;我就是跪著說話，您也無動於衷，起來了您還聽得進去？&rdo;李勉看著她，慢慢地問了句，&ldo;我問您，當初先帝爺派人來拿我問罪，您為何要拔劍以自裁相逼，死活要把我留在這宮裡頭？&rdo;&ldo;你明知故問。&rdo;&ldo;是，我明知故問，我知道您是因為心裡有我，所以才不顧一切要把我留下來。那如今皇上呢？皇上會不知道她的身份嗎？皇上比您還要記恨陸家，您忘了當初太傅是怎麼死的了？可即便如此，皇上仍要把她留下來，您若是執意要她的命，您就不怕皇上學您，也來一出拔劍自裁‐‐&rdo;&ldo;他敢！&rdo;太后怒道，&ldo;他堂堂皇帝，要是敢為了一個女人連江山和百姓都不顧了，他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大興的列祖列宗？&rdo;李勉低聲笑了笑：&ldo;他是您的骨ròu，您如何烈性，他就能如何烈性。&rdo;太后氣狠了，低頭看了眼跪在那裡的他，咬牙說：&ldo;好，你愛跪就跪著吧，那宮女我是一定要處置，隨你怎麼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