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卓沒說話，將她攬得更緊。&ldo;那是我媽唯一一次打我……那這麼粗的掃帚……&rdo;孟遙比劃了一下，笑了一聲，&ldo;她一邊打一邊哭，說我懂什麼……那時候我才十二歲，確實有很多事不懂。家裡三口人都要靠我媽養活，除了蘇家，她還能去哪兒找得到那麼寬厚的僱主？一時的委屈重要，還是生存重要？一個連生存都沒有底氣的人，是沒有資格去跟人講條件的……&rdo;丁卓說不出話來。他雖然也是單親家庭，沒有殷實到可以隨意揮霍，但從小到大並無經濟壓力。他不能完全體會得出，在外人看來，孟遙和曼真親如姐妹的朋友關係中，有多少是她不得不承受的委曲求全？曼真的性格，他是瞭解的，她肆意張揚，像一團火一樣，優渥的家境和傑出的才華，讓她從不需要仰人鼻息，她能夠全然遵照她的內心，不受任任何事一點委屈。所以曼真也看不慣他，為了這個稅後工資還不到萬把塊的工作，透支身體，給上位者做牛做馬，還得不到一點榮譽。&ldo;這些話，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在別人看來，這不是白眼狼麼……&rdo;孟遙笑意很淡，&ldo;蘇家幫了我們，我們還不感激涕零，還敢有所微詞……&rdo;丁卓把她的手攥進自己手裡。&ldo;所以上大學之後，我一直在做兼職，沒問家裡要過一分錢，甚至還能攢下一些錢，寄給孟瑜當零花。&rdo;她只是想活得更有尊嚴些，起碼有一天，能夠真真正正地，從心底裡站在一個平等的位置跟曼真交往，而不會覺得嫉妒，更不會想要疏遠。丁卓沉默著。所以，前天晚上，她問他是不是生活永遠這麼苦的時候，她心裡到底承受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苦楚？可她卻鮮少抱怨，笑臉迎人的時候更多，雖然從他見到她那一刻開始，就覺得她身上始終有一種煢煢孑立的氣質，揮之不去。丁卓下巴在她頭頂蹭了一下，沉沉說道：&ldo;……以後有我。&rdo;不是甜言蜜語，當個一定要履行的承諾。孟遙睫毛輕顫，輕輕地&ldo;嗯&rdo;了一聲電影不知不覺間已經放到了後半段，拖沓的劇情這會兒也接不上了。丁卓直接合上了筆記本，放到桌上，&ldo;睡覺吧。&rdo;孟遙點點頭。丁卓將燈關上，在孟遙身側躺下，伸手，將她嵌進自己的懷裡。也許他這一輩子都只是個平庸的人，沒有辦法大富大貴，但至少他希望，在他身邊的時候，她再也不會覺得苦。&iddot;第二天，孟遙回公司銷假。告假兩天，已然積壓了一堆的檔案要處理。開題報告比稿日期在即，每天都是無止盡的會議、頭腦風暴。孟遙徹徹底底地忙了一整週，周天好不容易能休息了，林正清又要帶著幾個小組的人去跟鄭嵐的助理吃飯‐‐鄭嵐日理萬機，具體的一些事務她沒空接洽，全權委託秘書孫乾代為處理。這頓飯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從孫乾那兒探點兒風聲，一來確定己方開題報告是否押對了思路，二來看看他們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特殊的訴求。吃飯的地方是在一家高檔的私家菜館，日式庭院的裝修，驚鹿蹲踞、石燈石井，一應俱全。有林正清作陪，其他人只需當個擺設，該敬酒敬酒，該吹捧吹捧即可。酒酣飯足，孟遙尋空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經過庭院，聽見驚鹿器的竹筒注滿水，&ldo;啪&rdo;一下敲在石頭上清脆的聲音。孟遙不由地停下腳步。她立在鋪在青苔之上的石階上站了一會兒，忽見和室的門開啟，孫乾扶著門，踉踉蹌蹌地走了下來。孟遙忙打了聲招呼，&ldo;孫助。&rdo;孫乾眯眼瞅了瞅她，笑說：&ldo;孟小姐。離席這麼久，回去可得罰你幾杯。&rdo;孟遙覺得他語氣親暱太過，頓覺不自在，勉強笑了笑。&ldo;洗手間在哪邊？&rdo;孟遙向著後方指了指。孫乾腳步虛浮地往那邊去了，孟遙回到和室。坐下之後，林正清笑了笑，低聲說：&ldo;你倒是會挑時候走。&rdo;&ldo;怎麼了？&rdo;&ldo;這孫乾，就他媽是個三流貨色，剛才非要大家陪著他講葷段子……&rdo;公司女員工多，以往林正清領著出去吃飯，多半都是該護就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