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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最後一堂課是體育課。上完課,孟遙跟體育委員一塊兒去器材室還排球。從器材室回來,穿過cao場回教學樓,經過足球場時,孟遙忽看見丁卓就坐在前面的雙槓上。那時候離高考還有兩個月,高三學生全力備考,幾乎不怎麼出來活動。他可能是剛打過球,額上還帶著汗,手指揪著t恤,慢慢扇風。微風,夕陽,少年,白衣。彼時的孟遙還執著相信著那些文字詩句中描寫的一見鍾情,相信她與他一次一次的碰面總有一些冥冥註定的因素。忽然,球場上有人喊了一聲:&ldo;丁卓!&rdo;丁卓應了一聲,從雙槓上跳下,穩穩落地。那一刻,孟遙感覺自己心臟猛地跳了一下,然後開始緩慢地舒展,被投入到甜蜜的苦海之中。按理說,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她單方面的關注甚至不足以編排成任何故事,就被逼著匆匆結束。可後來‐‐這後來遠得她難以置信,她還在用丁卓的影子,去套身邊的過客。&ldo;想什麼?&rdo;孟遙回過神來,忙說,&ldo;沒……&rdo;&ldo;你面都要坨了。&rdo;孟遙趕緊低頭吃了兩口,含含糊糊說:&ldo;沒事,能吃。&rdo;丁卓看著她。孟遙被他盯得不自在,臉恨不得埋進碗裡去。吃完,孟遙把碗筷收進廚房,往水槽裡倒了點兒熱水。丁卓走進來,&ldo;要不要幫忙?&rdo;&ldo;不用。&rdo;&ldo;你手不是生凍瘡了麼。&rdo;孟遙從架子上取下一幅膠手套,晃了晃,&ldo;你去外面坐一會兒吧,我很快就好了。&rdo;丁卓還要再說什麼,放客廳裡的手機響起來,他走出去接電話。孟遙洗完碗筷,把廚房收拾了一下,取下手套沖洗了一下,重新掛起來。走回客廳,卻見丁卓倚著窗戶,點了一支菸。窗戶開著,外面刮進來的風,隱約帶著寒意。孟遙躊躇片刻,走過去。丁卓聽見她的腳步聲了,但沒回頭,&ldo;……方競航的電話,他剛去普外科看了一眼,我師弟已經沒什麼事了。&rdo;孟遙默默點一點頭。丁卓微微偏過頭,去看孟遙。她站得有一點近,身上還帶著一點兒洗潔精的味道。丁卓一時沉默,風吹進來,菸灰簌簌往下落,騰起的煙霧撲面而來,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忽然問她:&ldo;你懷疑過你從事的工作的嗎?&rdo;孟遙頓了一下,轉頭看他。他眉頭微微蹙攏,眼裡籠罩在深重的倦怠。&ldo;當然。上回跟你說過,同行顛倒是非,只有少數幾個人還記得曾幾何時,我們還有個&lso;無冕之王&rso;的稱號……我當時報考新聞專業的時候,或多或少有一點新聞理想,這個世界或許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但即便一隻螢火蟲,也能照亮一片葉子的世界……&rdo;她頓了下,聲音有點苦澀,&ldo;後來,我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四年時間,只是證明了我所堅持的理想是空想……&rdo;丁卓深深吸了口煙。&ldo;丁卓,你們不一樣。&rdo;孟遙看著他,嚴肅甚而有點隆重,&ldo;確實有人顛倒黑白,有人是非不分,但你們每看一個病人,每做一場手術,都有可能使人擺脫病痛甚至死亡……&rdo;丁卓略微自嘲地笑了一聲,&ldo;沒這麼大本事。&rdo;&ldo;我爸是得癌症去世的,&rdo;停了一下,孟遙接著說,聲音更平靜緩慢,&ldo;發現得晚,已經沒法治了。那個時候,我很討厭去醫院,也覺得醫生既然治不好病,算什麼白衣天使‐‐長大以後才發現,這想法多傲慢啊,你們跟我們一樣只是凡人,任何一個凡人,面對生老病死,都一樣無力。只是我們無力而無為,你們雖無力,卻能有所為。哪怕這所為不一定有用,於病人於親人,或多或少是個安慰。&rdo;這段話,比起前面那幾句,讓丁卓好受得多。今天,出手術室,給孟遙回電話,聽到她說在醫院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彷彿被她低沉輕柔的聲音,從鬼蜮中拉回了人間。她充滿了煙火氣息,像是他每回下班走在路上,看著那些亮燈的視窗,想象的背後的那些人,那些事。每每在他覺得極冷的時候,讓他看到一星的火光。過了片刻,他轉過頭,把目光定在她臉上,&ldo;……怕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