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上車吧。&rdo;陳知遇開啟車門，目光往蘇南手裡提著的紙袋，和穿著嶄新帆布鞋的腳上掃了一眼。鎮子地方小，典型城鄉結合部的模樣，狹窄一條街煙熏火燎，陣陣濃郁香味撲鼻而來。從頭走到尾，選了家看著相對乾淨的。&ldo;你們先進去店裡，我找個地方停車。&rdo;課代表先下了車，陳知遇往後視鏡裡一瞥，卻恰好與鏡子裡蘇南的視線對上。回頭一看，蘇南卻飛快地低下頭了，把手裡拎著的紙袋，擱在了後座上，而後鑽出車廂，帶上車門。瞧著兩人走遠了，他伸長手臂把那袋子拎過來一看‐‐自己剛給她的，手機規規矩矩躺在裡面的紙盒子裡。蘇南和課代表在店裡等了片刻，陳知遇姍姍趕來，扯了老長一段衛生紙，把凳子桌子各擦了三遍才坐下。等碗筷送上來，又澆上茶水仔仔細細涮了一道。蘇南不由琢磨起來‐‐原以為他不拘束，所以之前抓她那泥糊糊的雙手雙腳才沒有一點猶豫，現在再看，這行為怎麼又像是有點潔癖？&ldo;陳老師，&rdo;課代表笑嘻嘻瞅著他，&ldo;我們私底下都覺得您很難接近呢，原來您這麼隨和。&rdo;‐‐他就是很難接近，長了張賞心悅目的臉，說出來的都不是人話。&ldo;你們私底下說我什麼了？&rdo;&ldo;說您年輕！一點兒也不像三十三歲的人。&rdo;&ldo;三十四歲。&rdo;&ldo;哦，三十四歲！咱們好多人，都想為了您考崇城大學的博士。&rdo;&ldo;我是副教授，帶不了博士生。&rdo;&ldo;等考去說不定您就升博導了呢！&rdo;陳知遇笑一聲，&ldo;承你吉言。&rdo;&ldo;陳老師招學生有什麼要求嗎？&rdo;&ldo;沒別的要求，只有一點，要能受得了我這脾氣。&rdo;話是衝課代表說的，目光卻向蘇南瞥去。蘇南低頭研究選單，假裝沒聽出他話裡的擠兌。&ldo;您要求是不是特嚴格？&rdo;&ldo;嚴格？&rdo;他盯著她把一張塑膠選單翻來覆去好幾遍的手，先在村委會沒燈光看不清，這會兒才發覺，十指細長，連頭頂油乎乎的白熾燈泡照著，也顯得白淨細膩，&ldo;算不上嚴格，只要別都讀研究生了，還用不好excel就成。&rdo;那手指果然一頓。&ldo;蘇南同學，&rdo;話音一落，瞧見她總算捨得把頭抬起來了，低笑一聲，&ldo;選單研究了半天，有什麼心得，跟我說說？&rdo;她目光在他臉上飛快一瞥，&ldo;……有什麼心得，要看您今天請客的預算是多少。&rdo;你不是看過我錢夾了嗎。他把這話嚥下去，看向課代表，&ldo;想吃什麼，隨便點。&rdo;課代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ldo;陳老師，我能點扇貝嗎？我可愛吃這個了。&rdo;&ldo;點。反正我回頭找你導師劉老師報銷。&rdo;課代表&ldo;啊&rdo;了一聲，&ldo;真的啊？&rdo;蘇南忍不住：&ldo;你點吧，陳老師逗你的。&rdo;轉過眼，卻見陳知遇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小店生意好，好半天才把他們點的東西上齊。課代表醉心於研究貝殼，話說得少了，沉默的時候，一種有些微妙的氣氛就顯現無疑。片刻，還是陳知遇開口說話，&ldo;你們中飯在哪兒吃的？&rdo;課代表：&ldo;在村委會！好大一桌子菜。&rdo;蘇南：&ldo;一個書記家裡，三道菜，有個什麼菇，燒ròu挺好吃的。&rdo;課代表：&ldo;杏鮑菇？茶樹菇？&rdo;&ldo;不是，不是菌類，是……味道有點兒像板栗和荸薺……&rdo;陳知遇：&ldo;茨菰。&rdo;蘇南愣了下，&ldo;……好像就是這個。&rdo;課代表：&ldo;哇，陳老師這都知道？&rdo;&ldo;不比你們多知道點，鎮不住場……&rdo;陳知遇喝口茶‐‐他東西吃得少，就動了幾筷子，青菜和烤饅頭片，大約是嫌這兒的葷菜不乾淨，&ldo;你們現在的學生，動不動就要上房揭瓦。&rdo;課代表哈哈直笑，&ldo;沒呢，我們可服您了！&rdo;&ldo;是嗎？&rdo;陳知遇抬眼，幾分說不清楚的目光看向蘇南，&ldo;我怎麼覺得，有時候我做什麼安排，有些人已經不大聽得進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