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誰送您的？&rdo;&ldo;不知道。&rdo;蘇南：&ldo;……&rdo;他已在椅上坐好，兩條腿交疊搭在辦公桌上，懶散靠著椅背，&ldo;盯著我看做什麼？我二十年前就對這種把戲免疫了。&rdo;蘇南低頭，有點兒嫌棄似的把花往旁邊一推。&ldo;二十年前……你是不是還在幼兒園裡玩泥巴呢？&rdo;&ldo;我沒上過幼兒園……&rdo;蘇南小聲反駁，&ldo;……直接念小學了。&rdo;&ldo;哦，那就是在居委會里玩泥巴。&rdo;週日，辦公室。照例一束花丟在茶几上，照例還是玫瑰。他一扯領帶，嘖嘖一嘆：&ldo;你說俗套不俗套。&rdo;&ldo;您……沒打聽誰送的？&rdo;&ldo;怎麼，打聽出來了還請他吃頓飯？&rdo;蘇南翻來覆去地幫他檢查一遍，連個小卡片都沒有，&ldo;興許……是哪個女生送您的。&rdo;&ldo;你們現在這些學生不得了，老師的主意也敢打。&rdo;&ldo;……可能只是單純仰慕您。&rdo;&ldo;給我打錢，多實在。&rdo;&ldo;你不缺錢。&rdo;&ldo;我也不缺花。&rdo;陳知遇瞥她，&ldo;昨天那束你怎麼處理了？&rdo;&ldo;……抱回去了。&rdo;沿路被人注目，到宿舍了還被室友一通盤問。&ldo;那接著抱回去。擱我這兒佔地方。&rdo;蘇南小聲：&ldo;我們宿舍還沒您辦公室大呢。&rdo;三次隨堂一次期末，所有成績登記完畢，已到中午。蘇南把成績單發到陳知遇郵箱，稍稍一合筆記本蓋子，&ldo;陳老師，統完了。&rdo;&ldo;嗯。&rdo;陳知遇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ldo;走，請你吃飯。&rdo;&ldo;不用……&rdo;&ldo;我明天回崇城了。&rdo;蘇南默不作聲開始收拾電腦包。走到門口，前面身影一頓，轉頭提醒她：&ldo;花。&rdo;蘇南抱著花，上了陳知遇的車。仔細品品，總覺女學生私下單獨跟男老師吃飯，距離曖昧差點兒，距離坦蕩也差點兒，說不清道不明，像個餌，勾著她漫天胡想。上車時拘謹猶疑，飯卻吃得心無雜念，若不是餐桌上有兩道ròu食，簡直和坐地參禪一樣肅穆莊嚴，讓蘇南都不禁開始自我譴責，菩提非樹，明鏡非臺，如露如電，夢幻泡影。阿彌陀佛。寒潮未散，稀薄日光下，幾株老樹被冷寒風颳得搖搖欲斷，地上一地的枯枝落葉。陳知遇立在車門口，沒上車，&ldo;不送你，能自己回去嗎？&rdo;想也沒想，&ldo;能。&rdo;送回去，送到宿舍樓下，就不妥了。陳知遇左臂撐著車身，隔了一步的距離，低頭看她：&ldo;這學期謝謝你。&rdo;&ldo;……我應該做的。&rdo;聲音裡混了點兒笑，不大能分辨確切含義，&ldo;……那行，提前祝你新年快樂。&rdo;&ldo;也祝您新年快樂。&rdo;他站著沒動，似還有話要說。抬眼，卻只對上一道極深的目光。&ldo;……還有事嗎，陳老師？&rdo;&ldo;花，你忘了。&rdo;他拉開車門，把那束主人拒收的倒黴催的玫瑰拎出來，往她懷裡一塞。濃郁的香，蕩了滿懷。殷紅飽滿，襯得她白淨的面板上也多了抹豔色。她緩慢眨了一下眼，手臂將花摟住了。陳知遇拉開車門，鑽進車裡，掛擋，發動車子。後視鏡裡，抱花的傻學生越來越遠，最後只剩下一個鮮紅的小點兒。從窗戶望出去，目光越過七折八彎道的幽深巷子，越過水泥洋灰成片亂搭的低矮建築，越過被來往車轍碾成稀爛的雪地，靠近河流的對面，有三棟小小的紅房子，拔地而起。蘇南近一年沒回槭城了，小城一天一個樣，那三棟紅房子，就是她不在時突然出現的陌生的&ldo;驚喜&rdo;。一聲啼哭，把思緒拉回到姐姐蘇靜自大早上開始就沒斷的連聲嘮叨中，&ldo;……我即使知道那個女人的工作單位又有什麼辦法？寧寧他不會要，離婚之後他每個月只用付一點點撫養費，都不夠寧寧買尿片……我也不想這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