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1頁

——他在這裡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吃盡苦頭方換得邵敏傾心。邵敏卻依舊可以甩手便走,對他沒有絲毫顧念。如今他仍可以憑權勢強留她下來,將她禁錮在身邊,慢慢換她回心轉意。若他驟然失去一切,當邵敏要拋下他時,他該如何是好?他說他把邵敏句句話都當真,卻已不是句句都信。便邵敏說會許他一生一世,經過這麼一遭,他也只能把它當入心入骨的甜美情話聽。可以在自我麻醉中營造出一個圓滿幻境來,卻再不能仰仗。邵敏見他搖頭,先是失望,一句“我也是一樣的”幾乎就要說出口,卻終於還是嚥了下去。——元清的愛意從來毫無保留,可是她已讓元清患得患失。她的“不願”和他的“不敢”,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她鬆了手,“我明白了。”馬蹄蹕跋,車輪轆轆,兩旁林木中蟬鳴不倦。道路彷彿沒有盡頭。元清默默的去開車門,邵敏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袍裾。元清便又停住腳步。邵敏垂著頭,半晌不說話。元清就一直一直等著她開口。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邵敏終於舒了口氣,向後倚靠在床邊,扶著額頭笑了起來。元清不解的望著她。邵敏笑完了,眼裡滿是淚水,抬頭微笑著望向他,目光溫柔朦朧。——與其這麼細細碎碎的糾結和相互折磨,不如就豪賭一把。反正回去後也會相思入骨,痛徹心扉。失去元清必然只餘殘缺的自我,縱有家人撫慰,也可以埋首工作麻醉痛楚,卻只怕會槁木死灰般再無生趣了。而留下來便賭輸了,痛也痛得爽快徹底些。何況她不是被拋棄了就要死要活報復社會的女人。手腳健全,頭腦清明,又讀過那麼多書,怎麼還不能尋不到別的寄託與出路?只是與父母分別近十載,竟成永訣。但他們不是元清,有妹妹在,總有一天會從悲傷中走出來。怎樣都是兩難,無關對錯,不過一個取捨而已。“我不走了。”她望著元清,說道,“不要去希提找什麼解藥了,咱們回家吧。”元清愣了片刻,上前抱住她,在她耳邊溫柔低語:“敏敏能這麼說,朕很開心。”——就算是被騙也開心不已,卻再不肯輕易信以為真。他抱著邵敏哄道:“再休息片刻,等到了鄭州,朕再來看你。”邵敏數月來心中重壓放下,睏乏疲倦瞬間湧上來,一時並未聽透他話中意味。點了點頭,道,“嗯。”等邵敏意識到元清沒有信她,御駕已到了洛陽。洛陽是個好地方,千年帝都、詩花之城,富貴不下汴京,安逸還要更勝一籌。更有暖山溫水,白馬龍門,美人名士於茲為盛。京中朝官致仕後多愛在此養老,各地年少進取的才子也愛在此謀名。元清此次西狩,說是親征,卻很有些一路巡遊的意味。地方官不知道他正急著趕路,便大張旗鼓的迎駕。而元清離京略有些倉促,糧草準備不足,雖有程友廉為他沿途調撥,但他行進過快,也不是很跟得上。這幾日炊爨便有些捉襟見肘。見洛陽傾城出迎,便順水推舟停留了兩日。洛陽行宮是在前朝基礎上翻新修成的,縱然本朝崇尚清瘦簡約,仍殘餘了當年的富麗奢靡。宮殿凌雲而建,巍峨壯麗。庭院精緻華美,雕樑畫棟、假山怪石、奇花異草無不盡態極妍。邵敏連日醒來時都在路上。這一日睜開眼,望見床架上花鳥雕紋,屋內窗明几淨,一時竟有些恍惚。直到聽聞外面晨鳥歡鳴,起身望見窗外玲瓏庭院,木槿紫薇花開繁茂,才確信是停下了。她披衣下床,隨侍的宮女上前伺候。她洗過臉,問道:“這是哪裡?”宮女為她梳頭,道:“洛陽行在。”洛陽更在鄭州以西,元清顯然是不打算折返回汴京。邵敏頓了頓,沒有做聲。信用一旦失去,便再難建立。她要離開元清一次,元清便再不信她肯停留。必得將一切都把握在自己手裡,讓她來去不能自如了,他才能稍稍覺得安全。這也是她自找的,邵敏不怨他。只能自己將爛攤子收拾了,等他何時覺得萬全無虞了,再慢慢挽回。宮女為她梳好髮式,外面有人來奉上一朵並蒂蓮花。一朵千瓣,兩花並蒂,都開到最繁盛處,緊緊簇擁、垂垂欲落。邵敏接到手裡,捧著看了一會兒,道:“只怕花枝不堪重負。”為她梳頭的宮女笑道:“‘願將一滴楊枝水,灑作人間並蒂蓮。’但凡世上吉祥事物、同心夫妻,都有神仙看護的,娘娘何必憂心?”邵敏淡淡道:“神仙看護不過是虛言。千瓣蓮花頭沉重,一莖撐一花已是極限。兩花並蒂,花枝易折,非得立杆支撐不可。便是如此,也還要小心看護。只怕一時人去睡了,半夜一陣風來……”她忽然停住,不知想到了什麼,轉而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有情同死強過無情獨生。得成並蒂,還有什麼怨言。”說完將花放下,不再多說。宮女拾起來,為她簪到頭髮上挽好了,笑道:“娘娘雍容富貴,像是盛唐美人。”邵敏望見玻璃鏡中蒼白容顏,道:“再上些胭脂吧。”元清停在洛陽,忙著接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