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體怎麼檢查、怎麼處理,不是他一個人可以乾的,氣頭上打罵起來當然夠爽快,但操作上不好把握。太重了行不通,太輕了沒效果,馬書記一想明白就開始犯愁。 唐民益看他鎖起眉頭,提議先回辦公室商量,馬書記正騎虎難下,這會兒正好鬆了口氣,對所長和主任狠狠一瞪,吩咐他們換個檢驗員上崗,“都愣在這裡做什麼?這麼多鄉親等著交糧呢!趕緊換人辦事!這個虞小栓先滾回家等待處理!” 於是在鄉親們的歡送中,馬書記和唐民益慢慢往回走,有些話不合適當著旁人說。 “小唐啊,你看這個事應該怎麼辦?群眾們剛才也反映,其他地方還有比這更不如的……唉,我眼皮底下都有這種事,估計是真的嘍。” 唐民益手裡牽著兒子,對馬書記謹慎回話,“您願意聽聽我的建議,那我就說幾句。不過具體怎麼辦,還得您拿主意。這個問題說大不大,只是有些幹部同志工作方式粗暴簡單,既然我們發現了,主動解決就好。要是在縣委領導視察時出問題,那就被動了。” 馬書記憂心忡忡地嘆氣,“我就是擔心這個!所以,這股歪風邪氣肯定要整,不整那就是我老馬要出大問題。” 唐民益溫言相勸,“您也不必太過憂心,該教育的教育、該處分的處分。但我們也要注意愛惜幹部,給他們改正錯誤的機會。至於監督收糧的工作,可以安排給適合的同志去辦。我看馬鎮長就很好,原則性強,政治過硬,又是副鎮長。” “你推薦他來管?唉……”馬書記心底挺欣慰,小唐確實是個好同志,不爭權不搞錢,整頓糧庫工作可是個肥差呢。在農業縣,只要跟糧拉上勾,多少能撈一點油,他幹了這麼多年的黨委書記,對於這點還是很清楚的。小唐完全不像前幾個鎮長,屁股還沒坐熱就想爭權做主,遇到困難卻溜得比兔子還快。 可是小唐推薦他兒子,他老臉又有點臊得慌,支吾兩句才湊近唐民益壓低聲音說:“我沒臉啊……那個虞小栓,就是我兒子安排過去的。他當時提這個人,說是虞主任的弟弟,我也沒接觸過,被他磨了幾次就同意了。” 唐民益和唐青宏都早就猜到了,這個小鎮上虞姓可是很少見的。虞小栓果然是虞主任的弟弟,這槍桿子打了自己人,難怪馬書記氣成那副樣子。 “馬書記,舉賢不避親嘛。虞小栓是犯了錯誤,但馬鎮長並不知道。他是您一手教育出來的幹部,您難道還不相信自己兒子的黨性原則?我提議,讓虞主任協助馬鎮長工作,眼下正是收糧季節,糧庫工作任務重,我們要敢信敢用自己的幹部。虞小栓被抓了典型,我們更要對虞主任表現信任,不能讓她有思想包袱,您說呢?” 這番話說得馬書記老臉舒展,覺得這樣處理簡直再好不過,笑著接過唐民益的話頭,“我們還是先開會研究研究,再決定要不要把這個艱鉅任務交給他們去辦。” 事不宜遲,他們當天就開會把整頓風氣的決策定了下來,按慣例走個過場,把這個任務果斷地交予馬鎮長和虞主任。 這天晚上,唐青宏實在忍不住,問爸爸為什麼不把那個虞小栓就地免職,這樣老百姓高興,又為民除害,應該是皆大歡喜呀。唐民益先是微微皺起眉讓他別管,這是個複雜的政治問題,小孩子不會懂。後來經不住他纏著非要問個明白,不然不肯睡覺,才在被窩裡貼著他的耳朵,自言自語般輕聲解釋。 “雲溝鎮閉塞落後,基層幹部官僚作風嚴重,打掉一個虞小栓不難,但還有千千萬萬的虞小栓。虞小栓也不是十惡不赦,透過教育和監督還可以挽救,我在這裡不會待太久,就算手段再嚴厲,也沒法打掉所有的壞幹部,等我一走,遭殃的就是老百姓,他們在我這裡受的氣都會發洩到老百姓身上去。嚴抓不如嚴管,讓全鎮幹部群眾都重視起這些問題,才能上行下效,少一些違法違紀的幹部,多一些合格的幹部。即使以後我走了,本地的大環境也有所改善。” 爸爸可能以為他不會懂,但唐青宏全都聽懂了。他伸出手臂抱住爸爸的脖子,把小腦袋蹭進爸爸懷裡,表示自己完全理解爸爸的想法和做法。 抓糧庫工作確實應該是個肥差,可對馬鎮長來說卻是個苦差。糧管所上上下下,哪裡不是他的人?他手心手背都是肉,抓哪個罰哪個都讓他不好辦。就連被抓了典型的虞小栓,他也實在下不去手,但不處理又不行,他親爹下達的任務,他不幹出點成績沒法交差。 頭天開會的時候他沒多想,到 自從丁宇慘兮兮地跑回美國,還對樂彥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描述內地有多苦,這個太久沒見到自己孩子的媽媽就坐不住了,獨自偷偷地哭過好幾回。念著兒子生日快到,她做了十分艱難的決定,暫時拋下手裡繁重的工作,帶龍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