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除了安慰她,不知道該做什麼。為了進一步確診,我必須再進行一次胸腔穿刺檢查,穿刺本身並不痛苦,畢竟用了麻藥。但結束後,實在太難過了,整整一晚上,我連呼吸都在劇痛,那感覺就像是鋸骨頭一樣。好在第二天一早,我就恢復了,這次穿刺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麼成果,活檢不出任何癌細胞。於是做了一次纖支氣鏡,這是我所經歷過的最痛苦的檢查,管子從鼻口j□j,感覺是完全堵住氣管,管子裡的小爪子進入病灶,狠狠地抓下一塊ròu來。我一直記得,c黃邊放著一個大瓶子,洗出來的全是血液。做完後,嗓子劇痛,三天內都在吐血,第二天才可以進食。這次檢查讓我的病情診斷有了新進展,醫生開始懷疑是淋巴瘤,找來一名血液科的老大夫為我檢查,他抓著我的脖子使勁按壓,幾乎快被他掐死,但還是被他發現了一個隱藏很深的淋巴結。於是,我從呼吸科換到了血液科,老大夫為我做了個頸部的活檢手術,切除了一塊淋巴結組織。這次手術給我判了刑,非霍其金淋巴瘤4期。那時候,我每天大腿都會疼痛,如同刮ròu般的痛楚,吃止痛藥才能順利入眠。身體上有些表皮開始紅腫瘙癢,這些都是淋巴瘤的病理反應。接下來就是化療,abvd,半月一次一月一療程,化療非常傷身體,許多腫瘤患者都不是毀在病情上,而是化療上。第一次化療後,所有症狀都出來了,吐得昏天暗地,還會發高燒,一直迷糊,真是一生中都沒有過的狼狽場面。醫生要求多喝多排尿,少喝水排出的尿液都是血紅色。有一款紅色的藥水,進入血管後非常疼痛,像是在將血管和肌理撕裂一樣。那段時間,露西醫生會每天早晨來給我梳頭,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樣,不允許自己邋遢不堪的模樣。她一邊為我梳,一邊會悄悄把那些金頭髮塞進白大褂的口袋,只對我展示梳子,嘴上還說著,你看,你沒掉頭髮呢,就梳子上那麼一丁點。我會微笑著應和她,其實我什麼都知道。後來,曼妮親手織了一頂帽子送給我,很溫暖。她似乎從小到大都沒為我們兄弟倆做過什麼東西。化療期間,我開始終止一切社交活動,你的幾位堂兄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特意來家中探望我。我只能穿起正裝,讓化妝師幫我裝出好氣色,像個沒事人一樣去見他們,所幸我演技好,沒讓他們察覺出什麼異響,暫時壓下了他們對於霍利莊園的覬覦。只有我自己知道,筆挺的西服下,手臂的肌理血管裡,正埋著一根細長的管子。時刻在刺痛我,提醒我,我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絕症患者,我所剩餘的時間並不多了。奧蘭多,我們雖是兄弟,志趣卻大不相同,你的心胸似海洋,我只是一株植物。紮根何處,便會生長何處,庇廕何處,等到死後希望我也可以化作養分融入泥土,滋養這裡的大地。奧蘭多,我講這麼多,是想告訴你,我是個不折不扣地懦弱者,我非常,非常的害怕死亡,哪怕這當中過程再痛苦,我都願意忍受下來,因為我對生存的渴望那樣強烈。我總是微笑示人,實際上私下裡崩潰過無數次,無數次祈求上蒼,讓我活下去。曼妮的情感非常脆弱,我什麼都不能和她說。而你,是我血脈相連的兄弟,我能傾訴和示弱的物件也只有你。我真的非常懼怕,在我所剩無幾的有生之年,你還不會回來,我不能再見到你一面,因為我完全不知道你身處何方,完全聯絡不到你,沒有一丁點關於你的訊息。我不願強迫你承擔下這份幾百年的家業,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裡。可是沒有辦法,我的身體不再允許。這三年裡,病危通知書下過五次,我依舊在努力堅持著,如果我能活到,能讓我繼續活下去的那一天,能讓我繼續維持著霍利莊園主人身份的那一天。那樣該多好。真希望會有那一天。你的哥哥,布萊迪&iddot;赫伯特&rdo;金髮男人坐在書桌前讀完這封信,檯燈的橘子色暖光將他銳利的五官溶得溫柔婉約了幾分,冰藍色的眼眸逐漸化成輕晃的湖水……他三兩下將信紙疊好,隨意丟到一邊,然後將檯燈的光徹底擰滅。房間裡瞬間漆黑一片。秦珊從布萊迪那裡出來後,就和奧蘭多分道揚鑣了。她回到房間後,就一直很擔心奧蘭多的心情和狀況。每次一擔心一緊張,她就會啃指甲,很小的壞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