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九年前,幾個不速之客衝進家中,將她強行擄走,套上布袋,扔進馬車,最後再被一下抱出車廂……那會,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世界都是一片黑暗。就跟現在的牢房一樣。掖著他的人愈走愈快,過了一會,玉佑樘眼前又恢復明亮,清慡的氣流撲面而來,連頰邊的淚都很快被風乾。一定是到外面了吧。那時候,謝詡將套在她身上的布袋一下抽起,也是這樣的感覺,終於有了亮,終於有了光。只是今日,這隻曾帶給她亮的手已經要置她於死地了。哈哈。玉佑樘心頭無聲輕笑,笑得連唇角都不由輕揚。她的手臂一直在小幅度地摸索抖動著,艱難之極,似是掙扎。很快,袖筒中滾落一物,一柄尖而薄的小匕,她迅速托住,用指甲拼命抵著,讓它一厘厘脫鞘,而後用盡僅剩餘的那一點力氣,狠狠地朝著身後人扎去‐‐手臂一下被架住!小匕也一瞬被奪走。扣留在她頸脖上的長指終是鬆懈了幾分。快要溺亡的人終於浮上水面,玉佑樘大口大口呼氣。下一秒,用以逆轉局勢的利刃已架上自己的頸側。&ldo;愚蠢,&rdo;身後那人評價,又將她往上提了一點,靠進她耳畔狎暱道,燙撩的氣息噴灑在她耳廓:&ldo;真狠心啊,鈴蘭。&rdo;鋒利的刀片輕刮脖子,力度卻掌握得正好,未製造出一點皮ròu上的傷害。玉佑樘喘著息微笑,虛弱回道:&ldo;都是跟你學的啊。&rdo;謝詡面色一凝,不再回他,而是又掃視重重包圍在牢獄大院外頭的禁衛兵,命令道:&ldo;全部退後,卸去兵器,派一輛馬車來,掩護我出宮,若有人敢輕舉妄動一步,或者妄圖逃離這裡出去通報,就等著為你們的太子殿下收屍好了。&rdo;這般講著,手中冰冷薄削的刀片又抵近一分,玉佑樘細白的頸子上隱約壓出一抹血痕。禁衛軍們見狀,驚惶不已,手中的長槍利劍叮叮噹噹落地。玉佑樘分毫不躲,只悠悠道:&ldo;殺了我好了……&rdo;她的嗓音輕得如同一縷風:&ldo;反正我此生夙願也已了,生或死,又有什麼關係?&rdo;她這樣講著,邊動了動,將自己纖細的頸項朝那隻匕首湊近了些許。謝詡匆忙向後收手,但玉佑樘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劃傷,一絲嫣紅的血蜿蜒而下,流淌進她的襟內。她被他鉗制在胸口,又軟又輕,似一隻破敗的玩偶。此刻,謝詡落在她耳裡的腔調中,帶著些許咬牙切齒的笑意,愛恨糅雜,&ldo;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意欲拖延時間麼?&rdo;玉佑樘周身一僵,而後靜靜笑了。&ldo;你這般做只會讓你的下屬們更加失魂無措,&rdo;謝詡撥正她的腦袋,強迫她直視正前方:&ldo;託你的福,掩護我出宮的馬車來了。&rdo;蹄聲踏踏,刑部大牢的馬車已經近在咫尺。一聲籲鳴,煙塵頓起,駕車的小吏已將車身驅停,而後哆嗦道:&ldo;謝,謝大人!車已經給您弄來了,您千萬別殺了太子殿下啊……&rdo;&ldo;掀開車簾。&rdo;謝詡利落地命下,音若寒冰。小吏忙將車廂前的簾幕大開。車中未有埋伏,不過謝詡還是為有一絲鬆懈,架在玉佑樘頸前的匕首不離開分毫。他警惕地環視四下,一片都未放過,邊挾持著玉佑樘一步步登上馬車,而後長臂順勢一攬,將簾幕扯下,車廂內頓時一片晦暗,不見天日。馬車被擋得嚴實,外面人瞧不見車裡情況,就算想要在遠處以暗箭偷襲,也定是不敢輕舉妄動。謝詡的聲音隱沒車廂裡,沉穩卻又足夠讓外面的人都聽得到:&ldo;刀還在太子頸側,奉勸諸位還是不要跟過來的好。&rdo;他又道:&ldo;駕車。&rdo;駿馬嘶鳴,腳下車輪滾動如飛。謝詡坐□,將玉佑樘抱坐在他腿上,緊實地圈在胸前,確認她四肢都動彈不得,這才剛匕首放遠了一點。玉佑樘又掙扎幾下,想脫開他的壓制。刀片又重新壓回她的脖子,也制住了她的動靜,謝詡聲音平淡如白水:&ldo;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rdo;玉佑樘斜睨他,她細頸上的傷口鮮紅猙獰,表情卻意外平靜:&ldo;你捨不得。&rdo;這樣的自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