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蘭薇更是不惜得與她多爭,輕一點頭,也沒有同她一併進殿的意思,索性停下腳來作出要等旁人的樣子,由著她自己先進殿去。夏月默了默,又垂首一福,向後退了兩步,往靜莊殿裡去。席蘭薇羽睫低覆,餘光始終覷著,直待她跨入殿門才神色稍緩,亦要繼續前行。側眸間無意中目光掃過地面,恰拂過夏月方才施禮的地方,頓時一滯。半蹲□,席蘭薇的手指觸在地面上。涼涼的。這些日子連綿不斷地下雪,宮人們掃得再勤也趕不上積雪的速度。且這昏定時分,總不好有那麼多宮人在宮道上擋著掃雪,這條道上又積了起來,也不算厚,被陸續前來的嬪妃們一踩,已然踩實了、成了薄薄一層。於是在這踩實了的積雪上,壓出來的幾個小洞很是顯眼。席蘭薇數了一數,一共八枚,又分了兩邊,四個一組。兩邊排出的位置是對稱的,那小洞亦是每一個都一般大小,圓圓的,每一個都很清晰。席蘭薇彈了彈沾了雪的手指,站起身又取了帕子,將融在手指上的雪水擦淨。再度抬眸望向殿門,一抹帶著思量的瞭然笑容清清冷冷。入殿後就對夏月今日穿著多了些注意。她一襲天藍緞子廣袖雙繞長曲裾,除卻衣緣處的料子帶花紋以外,其餘地方都是一色的,一副安守本分的樣子。席蘭薇的視線落在她的衣領上‐‐中衣的領子總是更要高些,能看見那白色的又一層交領右衽,尋不出什麼不對。她只好再去看她的袖口。她正坐的姿勢很端正,雙手規規矩矩地置在膝頭,廣袖掩住手掌,只露了纖纖玉指在外面,同樣看不出來什麼。少頃後,宮娥魚貫而入前來奉茶,景妃正與吳昭媛說著話,無關的旁人正好各自飲茶。夏月也執起茶盞來,廣袖總是麻煩些,一手端著茶盞、另一手輕搭著衣袖才好維持儀態端莊。她與席蘭薇剛好斜對著,席蘭薇想看清想看的東西便要偏過些頭去。輕一招手,清和道她有甚吩咐,忙跪坐到側旁恭聽。席蘭薇偏過頭來,口型微動、手指也在她手中寫著,清和感覺了一會兒卻覺只是亂劃而已,疑惑著抬頭去看,見席蘭薇神態自若,好生看了一會兒才發覺她低垂的眉眼是朝側旁看得。夏月喝罷了茶,扶著廣袖的手一鬆,繼而擱下茶盞。在手落下之前,席蘭薇如料看到了她廣袖中那一片白,層層疊疊的有許多層,看著又分明不厚實。所以……怨不得有外命婦忽然提議要在宮中設個燈會,果真並不只是圖新鮮,而是受了吳家所託。秋白很快尋了她要的東西來,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她去教坊司尋的時候,掌事的宦官賠著笑臉給她取了好幾雙‐‐自是要不了那麼多,挑了一雙合適的來,給的賞錢倒是不小氣。&ldo;娘子要這個究竟有何用?&rdo;秋白的黛眉淺淺一蹙,&ldo;娘子從來不會這些……&rdo;&ldo;是,我是不會。&rdo;席蘭薇口型動得極輕,好似只是自說自話、並不在意秋白究竟能不能看懂,&ldo;但我不能由著夏月就此得寵。&rdo;無論如何,夏月對她的敵意從相見初日便挑明瞭。許是因為前世受妾室之ru太多,席蘭薇只覺此生若知誰對自己敵意分明,便要想法子先行攔住,萬不可再如前世那般一忍再忍。既知夏月一旦得寵決計容不下自己,那自己……也就決計容不得她得寵了。☆、39 失蹤不論這燈會是何人提的議,最終到底是皇帝親自點頭準了的,自然無人敢怠慢半分。地點設在了皇宮南面的傲梅園,那本就是一處景緻極好的地方,夜幕之下,傲雪寒梅正盛開著,紅白皆有,在並無甚特殊的宮燈之下顯得尤為寧靜雅緻。今日這般寧靜中添了不一樣的氣氛。整個傲梅園在各樣的花燈下被照得燈火通明,遠遠望去便是各色光點一片。有些枝椏被壓得下傾了些,花枝便覆在登上、或是因一個剛剛好的角度恰掩住燈上一片圖案。燈中光火透過或紅或白的花瓣,暖融融的顏色照得那花朵也更為嬌豔,直教人覺得,這平日裡總以清高示人的梅花,如是&ldo;想要&rdo;嬌俏,旁的花也是未必能比的。年輕的外命婦早早地進了宮,有些先去伴著南瑾大長公主,有些則耐不住性子先去了傲梅園裡等著。宮嬪裡亦有到得很早的,便三三兩兩地結著辦,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話家常。這冬日皇宮的一隅,一派樂融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