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後進了寢殿,御醫與醫女已在殿中候著了。請了脈,確是受了些涼,但也沒什麼大礙,開了個簡單的驅寒方子,又囑咐好生歇息。躺下的瞬間覺得渾身一陣痠軟,倒是片刻後就逐漸模糊了,連帶著愈發不清醒地意識一併退去,好像連自己都能覺出自己是多快地墜入了夢鄉。&ldo;所以我才想收買ru母去害安玉……抱歉,我太嫉妒了。我盼著你有一天可以失寵、然後父親也會過世,再沒有女兒可以依靠……&rdo;驀地一驚,她睜開眼,張氏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離c黃榻不遠的案几旁。正品著茶,沒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說著。聲音好像格外空洞了些,不帶任何感情,聽得她後脊發冷。&ldo;你很有膽子,身在後宮,還是一味地寵著自己。&rdo;張氏又說,同樣淡漠的口氣。席蘭薇擱在衾被中的雙手緊了一緊,覺得這話耳熟,繼而自己便意識到,大抵是在做夢。&ldo;我從沒嘗過這種滋味兒……&rdo;她說,接著又重複了一遍,&ldo;我盼著你有一天可以失寵……&rdo;是的,是在做夢,每一句話,都是她在冷宮中剛剛聽到過的。席蘭薇冷靜下來,看著張氏一語不發。如此靜默了一會兒,她卻突然站起身來,一步步地走近她。幔帳輕晃著,席蘭薇從中間的fèng隙裡看著她走近,下意識地想躲,又動不了。&ldo;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失寵了……&rdo;張氏啞聲笑著,聲音沙得可怕,&ldo;也許,你今天給他的所有信任、告訴他的所有事情,都會化為他賜死你的理由;或者,你現在所有被他所喜歡的原因,都會轉瞬成為他厭惡你的原因……&rdo;她仍在一步步地走近,又好像永遠走不到榻邊似的,始終離席蘭薇有一段不近的距離:&ldo;你除了生的美,還有什麼是讓人完全喜歡的?聰慧、倔強……這些都是可喜可惡的東西。可美貌,也是會消失的……&rdo;席蘭薇覺得心中一搐,眼眸中被她的話逼出了些許驚恐,繼而看到她一笑:&ldo;你的孩子……自古以來,賜死親生兒女的帝王也不少……&rdo;形如鬼魅的聲音,一句句地說著。不再是她已經聽過的話,每一句都是新的內容,每一句都直直得刺入她心裡。就像匕首一樣,先刺出一陣疼痛,再用凹槽挑出她心底的恐懼……&ldo;我盼著你有一天可以失寵……&rdo;張氏又說。還是在往前走著,卻是越來越遠了,&ldo;我盼著你有一天可以失寵……&rdo;一直都是這句話,久久不絕於耳。不知迴盪了多少遍,每一遍都是同樣的聲音、同樣的口氣。席蘭薇避也避不開,渾身都不受控制地拼命掙著,想要從這情境中完全掙脫出去。&ldo;蘭薇?!&rdo;有一聲略帶驚意的輕喚,她聽在耳中,卻又好像沒聽進去,仍全神貫注地掙扎。&ldo;蘭薇。&rdo;之後便又是一聲,繼而身子被用力一攏,好像被一陣溫暖突然激出了力氣,雙眸驀地睜開。霍祁側躺在榻摟著她,一身常服卻還穿得整齊,不像是已經睡下又被她驚醒的樣子。她怔了又怔,在他懷裡回不過神來,接著,下意識地伸手推了一推。&ldo;宮人說你夢魘了。&rdo;他解釋了一句為何在此的原因,看了看她逐漸緩和下來的面色,問得小心翼翼,&ldo;做什麼惡夢了?&rdo;&ldo;我……&rdo;她說了一個字,被嗓中的啞意嚇了一跳。&ldo;……果真風寒了。&rdo;他笑道。於是她有些窘迫地連咳了好幾聲,覺得嗓子舒服了些,才又道:&ldo;我夢到張氏了。&rdo;霍祁一愣。&ldo;她……&rdo;席蘭薇回想著夢境,不自覺地抬頭看向那案几,確定旁邊確實無人,又說,&ldo;起初說的話,都是方才在冷宮時對臣妾說過的,後來……&rdo;她咬了咬牙:&ldo;她說……美貌是會消失的,其他的……都是可喜可惡的東西。陛下喜歡臣妾的一切原因,都可能變成厭惡臣妾的理由&hel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