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和席蘭薇都覺得難以理解。皇宮這麼大,他的嬪妃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爭寵的手段層出不窮很是正常,這些瑣碎的事他連聽都不想聽,可今日……居然就這麼無比耐心地由著席蘭薇慢慢解釋了這麼久?!好像就是不一樣‐‐不是事不一樣,是她不一樣。不同於別人碎嘴傳這些事來添堵,她總是能透過一點細微之處看到許許多多背後的事情,就好像隨便一個尋常的細節都能讓她牽出來當做一個故事的開端。她總描述得輕鬆,卻在說完前總能讓聽者吊一口氣,非得等她說完才能在恍悟中松下勁來。霍祁眼下就這麼一鬆勁,回味之後還想接著逗她。眼睛微眯,他將她攬在懷裡,湊近了一些道:&ldo;解釋得這麼清楚、讓朕知道林氏在等著,你就不怕朕立時三刻就去了?&rdo;&ldo;陛下不喜歡跋扈的女子。&rdo;蘭薇銜著笑意繼續在他掌心寫著,&ldo;那麼……她現在還跋扈著,會因為她等得辛苦就喜歡她麼?&rdo;&ldo;又揣測朕的心思。&rdo;他淡睇著她,&ldo;朕再罰你一次?&rdo;&ldo;這次不是揣測。&rdo;蘭薇駁得很快且毫無懼色,&ldo;陛下您表露得明白,不需揣測。&rdo;……哪裡表露得明白了?霍祁把這句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心知說是問出來,她必定又是從細枝末梢分析一番,然後讓他不承認都不是。還就不肯服這個軟,霍祁眉頭一挑:&ldo;沒有,你猜錯了。&rdo;低眉見蘭薇在他懷裡低眉一笑,手指又去寫了,這回只寫了一個字就停了下來,那個字是:嘁。☆、17 楚宣席蘭薇把話說得明白,是以當禁軍都尉府想要問她兩句話的時候,皇帝也未多加阻攔。未免問完之後再傳出別的話來,索性召了六宮同來,都當場看個清楚,誰也別事後議論。席蘭薇對此大是滿意,不僅是因為可以免去諸多閒言碎語,更是能讓六宮瞧明白了,她在宮裡活著,憑的並不僅僅是她姓席。六宮奉旨去了宣室殿,右首最尊的位子上坐得仍是執掌鳳印的景妃,席蘭薇的席位卻被安排在了皇帝身邊,同案而坐。她肩上仍帶著傷,水藍色的交領上襦下仍有一處被包紮傷口的白練撐得不平整。可見傷得不輕,但好在傷得是左肩,好過右臂動不了。禁軍都尉府雖在皇宮內,路上仍很需些時間。眾人便靜等著,各自不說話、也沒什麼可說的,甚是無趣。宮娥奉上茶盞,霍祁剛一揭蓋子,視線落在旁邊以手支頤發著愣的蘭薇面上,笑了一笑沒繼續動,把茶盞往她跟前一遞,低低道:&ldo;猜是什麼茶?&rdo;&ldo;……&rdo;席蘭薇對皇帝每回見面都要讓她猜謎玩的做法很是習慣,瞥了他一眼,提筆就寫,&ldo;君山銀針。&rdo;又猜得奇準。霍祁氣餒:&ldo;又怎麼猜的?&rdo;於是席蘭薇沒好氣地再寫一個字:&ldo;聞!&rdo;他方才茶盞蓋子都揭了一半了,陣陣茶香襲面,還需問她怎麼猜的?!霍祁頹然坐正了,品茶不言。&ldo;陛下。&rdo;宦官在殿門口一揖,眾人皆是眼前一亮,覺得可算是來了。那宦官稟出的話確實,&ldo;越遼王求見……&rdo;一陣騷動。說起來,皇帝和越遼王是親兄弟,從不把越遼王當一般的外臣。有時越遼王求見,碰上有嬪妃在,那一道簾子也省了,開幾句玩笑也都無妨。此番騷動,自不是因為藩王來求見而大驚小怪,而是……越遼王與席蘭薇的那一層關係,眾人都知道。這回中秋越遼王來長陽,之後逗留了這麼久,誰知是不是跟宮裡這位鳶才人有關係?於是在短暫的竊竊私語後,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皇帝。皇帝好像沒什麼反應,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實則是落在席蘭薇正徐徐寫下的筆劃上。&ldo;陛下不必顧忌臣妾。&rdo;一句話,八個字。寫得認真穩重,筆觸間力道均勻毫無慌亂。皇帝輕一哂,抬了頭,淡然道:&ldo;傳吧。&rdo;少頃,見越遼王入了殿,四合雲紋的紫色直裾袍擺拂過門檻,濃重的顏色有點兒令人生畏。髻上白玉冠色澤溫潤,好像方才帶來的那幾分讓人望而卻步的敬畏感只是錯覺。他向殿內行了十數步,方躬身一揖:&ldo;皇兄。&rdo;&ldo;二弟。&rdo;皇帝一點頭,著人賜坐。霍禎坐下來,神色從容若常,伸手接了宮人奉上的茶盞印了一口,什麼也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