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蘇妤正在成舒殿裡，不言不語地剝著手裡的花生。直到來稟事的宦官退下，她才輕蹙著眉頭道出了心底的疑惑：&ldo;昨日看竇綰的神色，彷彿當真驚異於臣妾說的那些事……是不是這一世真的一切都不一樣、她也許當真做不出那樣的事？&rdo;沉吟許久，皇帝說了自己的想法，亦解了她心中的些許愧疚：&ldo;重生的只有你我，不是竇家、不是她。如此的驚異，大約只是因為事情還未走到那一步，又還差許多年，她並不知日後的野心會到何等地步吧。&rdo;野心，總是一點點生出來的。從前的蘇家是，&ldo;後來&rdo;的竇家也是。&ldo;別想這些了，安心等著冊封吧。&rdo;皇帝噙笑，&ldo;禮部呈上了日子，下個月月初。&rdo;☆、128尾聲九月初，天已初涼，陣陣秋風中，整個錦都沸騰著。冊後大典，皇帝繼位至今的第一次冊後大典。坊間街頭都議論著、交談著，人們都在說&ldo;好一番折騰，最後當了皇后的還是這位髮妻&rdo;，人們都在說&ldo;一日夫妻百日恩，果然還是旁人比不上的&rdo;。皇宮裡，一切冊禮所用之物均已準備停當，蘇妤穿上那一襲朝服，望著鏡中的自己，久久回不過神。朝服，她曾經穿過太子妃朝服，卻從來沒機會穿皇后的。還以為永遠都沒機會了‐‐上一世也確實是到死都沒機會。淺淺一笑，眉目間隱有幾分疲憊，到底還是幸福多些。手撫上系得鬆鬆的腰帶，暗說一聲這孩子來得真急，沒等她登上後位便來了，她便只能帶他一同走過這些儀程。&ldo;夫人，大殿那邊已備好了，請夫人移駕。&rdo;郭合在外稟道。蘇妤點了點頭，搭上折枝的手，移步出殿。步輦就在綺黎宮外等著，仍是夫人儀制，但待得冊禮過後便要換了。蘇妤回眸看了一看綺黎宮……冊禮之後，也不會再回來了。至了輝晟殿外的長階下，便依稀聽聞雅樂陣陣傳來，說不出的莊重肅穆。那片多半時候空著的廣場上，如今站滿了文武百官，頜首肅立，等著她受完冊封、從殿中出來時行大禮。一步步行上長階，只覺這一路真是很長，長得就像兩世的路。心中心緒紛雜著，默默回想起上一世時，逢年過節總是遙望著燈火輝煌的輝晟殿，這裡的宮宴，她來不得。如今，卻要在這裡受封為後、母儀天下。榻上最後一階臺階，蘇妤聽得殿門口候著的宦官朗聲通稟：&ldo;雲敏夫人到‐‐&rdo;殿中是朝中重臣和宗親，人也不少，同樣安靜無聲。蘇妤抬眸望去，看到九階之上的賀蘭子珩。隔得甚遠，前頭又有珠簾擋著、天子冠冕上還有十二旒，瞧不清他的神色。但又好像隱約能察覺出點笑意。蘇妤垂下首，目不斜視地一步步向前行去，走上九階、步入珠簾，輕一斂裙，便要依禮下拜。&ldo;免了……&rdo;皇帝忙一扶她，聲音輕得很。&ldo;陛下？&rdo;蘇妤神色微滯，遂向皇帝遞了個眼色，意指下頭那麼多人看著，還是按著規矩唯宜。皇帝卻是一笑，低聲說了一句：&ldo;朕在底下試過了，根本看不清上面。&rdo;&ldo;……&rdo;蘇妤啞了聲。心說那總也不能一直站著，一會兒冊禮中，該跪的時候還是得跪，若不然底下總有看見的時候。&ldo;看。&rdo;皇帝執著她的手一掃旁邊，蘇妤便傻了：這墊子也設得忒厚。皇帝說：&ldo;這樣省力些。&rdo;是以整個儀程下來，雖是繁複冗長，蘇妤倒也真沒怎麼覺得累。提裙起身，與皇帝挽了手走下九階，接受一眾重臣、宗親的叩拜。賀蘭子珩緊握著她，感覺到她在眾人的道安聲中有些微微的瑟縮之意，偏頭瞅了瞅她，低笑道：&ldo;不自在？&rdo;&ldo;……沒有。&rdo;蘇妤低一哂，隨著他跨過了大殿門檻。&ldo;陛下萬安、皇后娘娘萬安。&rdo;外面霎時便是震耳欲聾的問安聲，蘇妤毫無防備、適才同他說話又走了神，這回是實實在在地驚了一跳。穩步而行，自當中的大道上走過，賀蘭子珩時不時地打量她一眼，看出她精緻妝容之下的幾分倦意，便問她：&ldo;要不改日再見內外命婦？&rdo;冊封皇后之後，內外命婦都要覲見，本就人多，加上一番客套道賀，常常要用上很久。漫說蘇妤有著身孕不能勞累，便是沒有身孕，他也不想她受這麼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