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驀地一鬆勁，下唇碰在他的拇指上。賀蘭子珩心中生出一陣奇怪的痛感。抬起手來一看，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紅得刺目。那血珠好像有著散不盡的溫度，順著他的指尖灌入胳膊、刺入心底，直弄得他連呼吸也不穩了。那是曾經貫穿他魂魄的溫度。他怔怔地凝望了那顆血珠好久。血珠一動不動的，好像已經凝固住了，靜靜地停在他的指尖，一遍遍地提醒他，他曾經犯過多麼可笑的錯誤。不自覺地窒息了須臾，直到一個聲音帶著幾分猶豫細聲細氣地詢問道：&ldo;陛下您……受傷了？&rdo;他抽回神思，回頭看了看一旁戰戰兢兢的折枝，輕咳一聲道：&ldo;沒有。&rdo;遂站起身往外走去，一壁走著一壁吩咐折枝說，&ldo;照顧好貴嬪。有什麼事，讓郭合去成舒殿稟一聲。往後幾日讓她不必去晨省了，就說是朕說的。&rdo;頓了一頓，又覺再補一句，莫要讓蘇妤誤會是禁了足才好，便道，&ldo;她若願意，多出去走走也好，多加件衣服便是。&rdo;聽著皇帝一反常態絮絮地吩咐了許多，折枝生生怔了半天才應道：&ldo;……諾，奴婢謹記。&rdo;長秋宮。剛接受完內外命婦拜見的竇綰歇了下來，換了身舒適的襦裙，卸下頭上簪釵步搖。從鏡中瞧見宮娥在她身後一福，稟道：&ldo;夫人，竇夫人求見。&rdo;是母親。竇綰一笑：&ldo;快請。&rdo;&ldo;佳瑜夫人安。&rdo;竇樊氏銜笑一福，竇綰急忙起身迎了上去，笑道：&ldo;不敢受母親的禮，母親快坐。&rdo;二人一併坐下，竇樊氏環視四周，徐徐笑道：&ldo;這個時辰，陛下該和你一起在椒房殿的。&rdo;是，不僅是這個時辰。今天他們應該一直在一起，但他在合巹禮還未行完時就離開了，留她一個人去見內外命婦。竇綰想著，笑意不覺有些發寒：&ldo;聽說蘇貴嬪突然病了。&rdo;&ldo;呵……&rdo;竇樊氏冷聲而笑，閒閒地撥弄著指上丹蔻，話語輕輕幽幽，&ldo;早不病晚不病的，非趕在這個時候病。&rdo;遂是目光一凜，問她，&ldo;問過了麼？&rdo;&ldo;問過了。&rdo;竇綰淺一頜首，&ldo;這病倒是不假，當真是發了高燒。說實在的，碰巧在這日子生病倒沒什麼奇怪，女兒更奇怪陛下的態度。&rdo;宮內宮外不是一直都說，陛下最不待見的就是這位髮妻麼？&ldo;陛下的態度沒什麼奇怪的。&rdo;竇樊氏抿著笑意，眸中有幾許抹不掉的厲色，&ldo;聽說了麼？從今兒中午，齊眉大長公主就一直陪著那蘇貴嬪。&rdo;&ldo;是。&rdo;竇綰輕鎖黛眉，點了點頭，&ldo;可這又如何……&rdo;&ldo;如何？&rdo;竇樊氏笑看著女兒，笑意更濃了幾分，&ldo;這說明……皇家還是有人認她這個天子髮妻的；又或者，霍家還是在意這個外孫女的。是哪樣也不能小覷，畢竟你還沒真正坐到後位上。&rdo;&ldo;陛下不會讓她做皇后。&rdo;竇綰凝神微笑道，&ldo;是誰也不會是她，若是肯讓她做，又何必讓這後位空到現在？&rdo;她說著輕垂了羽睫，&ldo;女兒倒是更擔心那一位。&rdo;&ldo;章悅夫人。&rdo;竇樊氏一哂，&ldo;得了，不管你更擔心誰，這二人你都得鎮住了。若不然，你早晚得從這長秋宮搬出去。&rdo;&ldo;諾，女兒謹記。&rdo;竇綰長長地沉下一口氣，看向母親，&ldo;那禮服的事……母親可聽說了麼？母親怎麼看？&rdo;&ldo;是誰的設計都不重要。&rdo;竇樊氏淡泊道，&ldo;總之這二人都是不服你的，拿捏得住她們，你才坐得穩正妻的位子。不過麼……&rdo;竇樊氏思索著，話鋒一轉，&ldo;母親聽說，近來陛下待那蘇貴嬪確實不同於往日。相較於章悅夫人一直掌著宮權，只怕這東山再起的更難對付。&rdo;竇綰緩緩點了點頭：&ldo;女兒心中有數。&rdo;蘇妤的病養了五六日終於大好，隻身子還有些發虛。便讓郭合去成舒殿回話，稟說高燒已退，可以去長秋宮問安了。皇帝思忖了片刻：&ldo;讓她自己拿主意吧。&rdo;蘇妤聽了郭合的話長舒了口氣，準備著明日一早便去長秋宮問安去。心覺有著禮服那事，反正佳瑜夫人斷不能和章悅夫人聯手了，能少得罪一個便少得罪一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