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有煮的、有荷包的，還有鴨蛋鵝蛋鴿子蛋也都以各種做法備了一份，水煮的皆已去了殼，看著瑩白剔透，而且吃著方便。除了這些，還有單獨的餛飩、餃子、餡餅一類。足足四桌東西擺出來，哪像早膳？簡直是要設宴的樣子！和在七王殿裡服侍的宦官一同將四張案桌穩穩抬進去，擱在榻邊，幾個小宮女剛要施禮告退，抬眸一看，就見沈女史在偷偷給張康塞銀子。這點路數她們還是懂的，沈女史這是想多等片刻，看看七王吃不吃。於是張康沒轟她們，她們自然而然地退到了一旁候著。七王年紀輕也沒覺出不對，一切水到渠成。謝晗半坐半躺，懨懨地掃了眼這規模宏大的早膳，目光稍一定，旁邊的宦官立刻心領神會，端了那碗餛飩過去。尚食局眾人心中一喜，悄悄斜眼看著，均是暗道只要他把這碗餛飩吃了，她們的命就算保住了！但是，七王只吃了兩個，就又放下了。&ldo;撤了吧。&rdo;他說。而後一拽被子就要躺倒，打算悶頭繼續睡的樣子。雪梨側眸看去，沈女史緊咬著牙關，額上已然沁出了虛汗來。她扁了扁嘴，想做些什麼又少點底氣，就拽了拽蘇子嫻的衣袖，聲音壓得極低：&ldo;現在最慘的……也就是一死了吧？&rdo;蘇子嫻直聽得傻了：&ldo;不然呢？&rdo;死都放在眼前了，怎麼還要想個更慘的？&ldo;殿下……&rdo;雪梨低聲底氣地開了頭，第一回因為太低甚至無人聽見，於是她看向c黃榻，稍提了音，又道了一聲，&ldo;殿下。&rdo;七王沒反應，但他肯定聽見了。雪梨硬著頭皮說了下去：&ldo;殿下您……多吃幾口吧。&rdo;謝晗側躺著，背對著她們，看不見是誰在說話。就聽這聲音顫得厲害，一皺眉：&ldo;吃不下，撤了吧。&rdo;這廂沈女史也已握了雪梨的手腕，目光一掃，示意她別再勸。可是橫豎都是一死啊……雪梨也犟了，秀眉稍蹙，懼怕的口吻中忍不住地滲出了點埋怨：&ldo;奴婢們忙了一夜未眠……&rdo;七王未有動靜，張康上前低一斥：&ldo;住口！&rdo;&ldo;您多吃兩口點心也好。&rdo;雪梨大著膽子裝沒聽見，又說，&ldo;那道糯米甜餈粑，奴婢早上幫女史調味的時候，為殿下多添了一分糖……&rdo;謝晗心裡驟一繃，驀地坐起來，開口一喝：&ldo;閉嘴！！！&rdo;雪梨不敢吭聲了，七王咬咬牙，有點氣惱：&ldo;旁人都退下！&rdo;近前服侍的人齊一施禮就退下了，尚食局來的一行人皆為雪梨捏一把汗，但除了依言退下，也沒別的轍……房門闔上的聲音剛一響，雪梨就沒力氣了。腿上一軟，毫無骨氣地跪倒：&ldo;殿下恕罪！&rdo;謝晗坐在榻上瞪了她半天，安寂中眼看她跪在地上越縮越低，本來就不高的身子都快縮成個小團兒了，他又罵不出狠話。&ldo;誰告訴你的！&rdo;他跳下榻叉腰怒問，&ldo;張康嗎？&rdo;雪梨心懼得有點聲嘶，使勁搖頭：&ldo;沒有，是奴婢看張大人每晚點的點心都添一分糖，自己猜的……&rdo;聽到驟鬆氣的聲音，隨後，七王坐回了榻邊。餘怒未消地又瞪了她一會兒，謝晗道：&ldo;還有誰知道？&rdo;&ldo;沒有人了！&rdo;雪梨趕忙說，&ldo;奴婢心裡不確信，沒敢告訴別人！&rdo;謝晗顏色稍霽，眼睛翻了翻，栽回榻上橫著，聲音懶懶：&ldo;那就行了。我有我的打算，你們誰都別管。&rdo;他自覺說到位了，可短短片刻後，底下那聲音裡卻哽咽了：&ldo;不、不行啊……&rdo;&ldo;怎麼？&rdo;雪梨既急又怕，仗著他看不見，伏在地上又是擰眉又是撇嘴，終於強逼出一句：&ldo;您再不吃東西，指來正則宮的尚食局宮人，就都要被太后杖斃了！&rdo;謝晗一驚，重新騰坐起來，脫口而出：&ldo;真的？&rdo;&ldo;嗯！&rdo;雪梨點頭連連，大著膽子望向他，明眸裡已全是淚水。原本覺得她在唬他的謝晗一看她這副樣子，當即相信這話是真的了。這小宮女明顯看著比自己還小些，謝晗突然覺得自己在欺負弱小。神色變得有點窘迫，謝晗尷尬地撓了撓額頭，起身把她拉起來：&ldo;當真抱歉，我不知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