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算很晚了,雪梨一路走得急,趕到院門口時也仍拿不準現在還有沒有人在。試著叩了叩門,而後小等了一會兒又叩了叩,院門開了。不似上回見到開門的是指揮使時的慌張,這回,雪梨抬眼一看,穩穩地福了下去:&ldo;言大人。&rdo;指揮使短一怔,遂讓開門請她進去。雪梨跨過門檻,目光定在他拉門環的手上:&ldo;大人受傷了?!&rdo;天雖然都黑了,但廊下懸著的宮燈照明足夠。指揮使右手上顯然沾著不少血,左手還拿著一塊白練。&ldo;方才練劍,不小心劃傷了。&rdo;指揮使如常的口吻,走回石案邊拿起方才取出的藥。藥粉倒在白練上,他熟練地將白練在右手傷處一纏,再繞到手背處打結的時候卻&ldo;熟練&rdo;不起來了。白練好像不太夠長,而且左手確實不怎麼會打結……雪梨抬頭望著他,他一聲不吭地自己跟那白練較了半天勁,眉頭越蹙越緊也還是系不上。終於看不下去了:&ldo;我來!&rdo;指揮使微愣,略有猶豫後,將手遞給了她。就算不提小宮女本來就心靈手巧,她一雙手也必然比他一隻左手靈快。很快就係好一個漂亮的結,雪梨滿意一笑。&ldo;多謝。&rdo;指揮使道了聲謝,雪梨看看石案上沾著的血跡:&ldo;大人流了好多血,不去請太醫來看看麼?&rdo;指揮使輕喟搖頭:&ldo;不了,小事。&rdo;他又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雪梨注意到案上已空的酒盞,皺皺眉頭:&ldo;大人又獨自喝悶酒?總這樣會悶壞的……&rdo;指揮使眸光微凜,她聲音輒止。可是又覺得自己好像沒說錯什麼。指揮使抬眼睇視著她,有幾分探尋的目光停了許久,俄而輕一笑:&ldo;你管得倒真多。&rdo;&ldo;啊?&rdo;雪梨一懵,認真回思,確定自己只&ldo;管&rdo;了那麼一句而已。指揮使仍笑看著她,緩緩搖頭:&ldo;連我的至親都不會說這種話。&rdo;他的笑音有點自嘲,雪梨覺得心頭被擊得一顫,他低下眼簾,好似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下去:&ldo;母親只在意弟弟,好像我不是她兒子一樣。&rdo;指揮使伸手又拿酒壺倒酒:&ldo;弟弟近來住在我家中,生了點小病,她便寫信斥了我好幾次‐‐上回也是這樣。可後來我病了一場,她的信裡就半點擔憂都沒有了,只怪我自己不當心。&rdo;雪梨啞住,心裡忍不住胡猜指揮使這是遇上了繼母,還是他自己是庶出攤上了個小心眼的嫡母……可能的複雜家庭關係猜了好幾個,越想越覺得好可憐。原還腹誹他這般對她抱怨家事多少不合適,現下反願意傾聽一番了。他一定是心裡壓了太多這種事,才忍不住要找人說的!指揮使把那杯酒飲下去,又清冷一笑:&ldo;這還罷了,可她還非要弄得連我手下的人都知道。&rdo;&ldo;衛大人他們不會在意的……&rdo;雪梨乾巴巴地開解道。指揮使神色微凌:&ldo;可是我在意。&rdo;她一怔。他投過來的目光中全是茫然疑惑,嘆息沉重:&ldo;我想不明白,我這個長子就這麼讓她看不上眼?一文不值到……連在外人面前顧一顧我的面子都不值得麼?&rdo;&ldo;怎麼會,您是指揮使……&rdo;雪梨想開解他,又不知該怎麼說。見他再度執壺斟酒,未及多想便伸手一攔,&ldo;大人!&rdo;欲哭無淚,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了。心底唸叨了好多遍&ldo;指揮使大人好可憐&rdo;,可又不能把這話說出來。&ldo;李白說了,&lso;舉杯消愁愁更愁&rso;!&rdo;雪梨努力引經據典,見他看過來,道,&ldo;大人若實在不開心,我告訴大人怎麼辦!&rdo;指揮使滿臉不信的蹙眉,雪梨一本正經:&ldo;真的!哄自己開心最容易了,不一定非要喝酒!&rdo;?☆、 開解?指揮使露出幾分好奇,很捧場地問她:&ldo;你有什麼辦法?&rdo;雪梨抬頭望望天色:&ldo;大人是不是該出宮了?&rdo;&ldo;不急。&rdo;指揮使一哂,&ldo;御令衛隨時出入皇宮。&rdo;雪梨愉快一笑,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扭頭對他說:&ldo;那大人等等我!一會兒回來!&rdo;她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隻好大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