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烏梅進屋之後先自覺給她們倒水沏茶,她們繼續聊著,金桔跑到清夕跟前作著揖笑道:&ldo;清夕姐姐,現下翁主給咱們帝姬伴讀了,身邊侍候的人得添一個吧?姐姐讓我去唄,研墨的功夫我私底下練了好久啦,準不出錯。&rdo;聽菡正吃著手裡的芝麻蘇餅,猛聽她當眾說這種事,好懸沒嗆著,不禁暗瞥她一眼,敷衍道:&ldo;這事哪能我做主?到跟前侍候的人,得讓咱娘子拿主意,再說翁主身邊也是有人隨進來的,你等著吩咐就是了。&rdo;帝姬身邊管著研墨的事的是葡萄。跟前的差事誰都想搶,聽菡自己也知道,再過最多兩年,她和清夕就可以出宮嫁人去了。到時候這幾個小的裡頭怎麼也得提一個上來領事,又或者能有一兩個撥到皇長子跟前領事的也說不準,她們自然要爭。但她們越爭,她就越不能隨便往前頭提人。破一次例就能把原本的平靜全打破,這是給帝姬惹事呢。她說罷就不想再理金桔了,但看金桔一臉失落,又還是哄了她一句:&ldo;你也別太急,你們幾個都才剛滿十四不是?年頭還長著呢。再說,帝姬現下身邊就宜安翁主一個伴讀,日後準要再添一個,不非急這一時。&rdo;聽菡話音剛落,乍聞楊桃&ldo;啊&rdo;地一聲驚叫!幾人都望過去,楊桃緊鎖著眉頭掃了眼手背,轉瞬揚手便摑,&ldo;啪&rdo;地脆響傳來,烏梅捂著臉頭也不敢抬:&ldo;姐姐恕罪。&rdo;&ldo;你能做事不能?不能就別在這兒礙眼!&rdo;楊桃揉著被杏仁茶燙紅的手背訓她,烏梅只能低頭聽著,楊桃得不到回話也生氣,又一巴掌打下去才算心裡舒服了。烏梅怔了怔,淚眼看向聽菡:&ldo;聽菡姐姐……&rdo;聽菡眉頭一皺,招手讓烏梅到自己身邊,斥責楊桃不該隨便動手,楊桃還沒來得及辯呢,烏梅一拽聽菡的袖子:&ldo;姐姐,您剛才說帝姬現下身邊就宜安翁主一個伴讀,那是、那是以後不用奴婢跟酸梅了嗎?&rdo;聽菡淺一愣,烏梅立刻就不敢接著追問了,低著頭一福身告退,連點心也不吃了。酸梅隨即跟著她一起退出去,聽菡隱約看見這倆丫頭眼眶都紅著,斟酌了會兒,跟金桔說:&ldo;一會兒給她們送一碟子點心去,再去太醫院討些艾條來。酸梅膝上留了病根,近來雨水多她準不好過,熏熏艾許能舒服些。&rdo;&ldo;諾,姐姐仁慈!&rdo;金桔銜著笑福了福身就去了。聽菡思量之後,打算先把方才的事跟白嬤嬤稟一聲。看來這倆奴籍的小丫頭是讓阮娘子照顧得把心氣兒都提起來了,那四個也都想往上晉一晉,不加小心太容易出亂子了。又過了兩天,皇帝終於接到了差去宮中打探訊息的宮人的回稟,七弟的奏章也隨後到了。恰是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天一夜小雨的時候,灰暗的天空往下壓得厲害。厚重的烏雲還在頭頂上懸著,還在淅淅瀝瀝地繼續下著小雨,但就是不肯一口氣下個慡快。他看完回稟後,心境也差不多是如此。似有萬斤巨石在心頭壓著,壓得他難受的情緒直往上躥,似乎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原來皇太后是真的病了,只說想見七弟時……大約也並沒有藉此給他這長子臉色看的意思。兩方的回稟都一樣,說皇太后得的是癔症,時而糊塗時而清醒。清醒時大半時候一語不發地躺著,糊塗時則或哭或笑,會不停地喊七弟的名字,但就算七弟在眼前,她也未必認得。所以七弟才一直沒有向他稟明病情,他是實在被磨得沒有任何閒暇了。連奏章中的字都帶著明顯的疲憊顫抖。七弟在奏章中告了罪,然後告訴他,太醫說是曲家的事給了母后太大的打擊,她清醒的時間可能會越來越短,至於以後是會很快死去還是這樣瘋瘋癲癲地活上好些年……這不一定。謝昭心底忽有一陣搐痛。從小到大,母后總是儀態萬千的,就算她儀態萬千的樣子對他充滿了譏嘲,如今聽說她要瘋瘋癲癲地活著,他也仍覺得無助和可怖。他也有那麼一點後悔。這一次,是他做得太絕了,為向朝中表明剷除世家的決心,他甚至沒有留人在太后身邊以備有需要時向他稟話,太醫院中四個最好的御醫也都被他帶到郢山來了,如果他沒有這樣……謝昭嘆了口氣。一面知道就算並沒有這樣,也許也不能阻擋這一切的發生,但仍有油然而生的自責在心底盤繞著,讓他或多或少地覺得,自己確實是不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