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進門後院子就慌了。宮裡有規矩,產房血氣重,男人概不能進免得傷身。歷來如有外名婦恰好趕上在宮裡時發動了,夫家都一概要擋在外面‐‐現在好了,陛下自己進產房了,裡面的產婦還轉眼就要嚥氣。&ldo;陸夫人!&rdo;雪梨撲在榻邊手足無措,一邊早有這個準備,一邊又忍不住眼淚一再地往外湧。何皎勉強一笑,被她攥在手裡的手反一握:&ldo;孩子,好麼?&rdo;&ldo;嗯!&rdo;雪梨趕緊點頭,那邊產婆也將孩子包好了,送到榻邊給何皎看。何皎攬過孩子輕拍了拍,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她真的好虛弱。回想起來,剛進宮那天嚇了雪梨一跳的時候,其實也沒有這麼虛……虛得面色慘白如紙,額頭、眼角都疲憊得顯了皺紋,眼窩往下陷著,好像渾身的氣力都被抽淨了。雪梨心悸不已,想再抓她的手,又不能打擾她和孩子親近,就雙手緊攥著被褥,感覺似乎一切都靜止了。過了一會兒,一雙手搭在她肩頭。&ldo;陸夫人。&rdo;皇帝輕握了握雪梨的肩頭,向陸夫人頷首道,&ldo;這孩子……&rdo;&ldo;叫阿杳。&rdo;何皎脫口而出,停在孩子睡容上的目光半寸未挪,她虛弱地笑笑,彷彿在自言自語,&ldo;夫君說……按照羅烏語的寫法,這個字裡同時帶&lso;勇&rso;和&lso;皎&rso;的字元。&rdo;皇帝一怔,原想詢問的話嚥了回去,應了聲&ldo;好&rdo;。默了會兒,才又道:&ldo;朕替你們照顧阿杳。&rdo;雪梨微愕,抬頭看向他,何皎的目光也終於向上移了些:&ldo;陛下?&rdo;謝昭覺得如鯁在喉,強緩了一口氣,話語艱難:&ldo;朕把她當帝姬待,陸府也給她留著。在她及笄之前……朕必把殺她父親的兇手找出來!&rdo;何皎攏在孩子襁褓邊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緊,俄而一聲啞笑:&ldo;若能找到,求陛下在妾身和夫君的墓前,將他挫骨揚灰!&rdo;這份森然的恨意聽得雪梨心驚。數日下來,她一直覺得何皎溫柔和善,且她根本不怎麼提陸勇的事,她還以為她放下了。何皎是輕輕拍著孩子走的,她的手一下下動得慢了、輕了,最後緩緩地闔了眼。她闔眼闔得很吃力,滯了又滯才終於完全閉上‐‐好像是怕給別人添麻煩似的,一定要自己閉上。然後,她的唇畔銜起些許笑容,就那麼凝在嘴角上,似乎幸福滿滿。&ldo;陸夫人……&rdo;雪梨怔怔地流著眼淚,望著她最後的這點笑容,覺得心裡都空了。她懵著神,留海忽地被什麼東西一墜。抬手一摸一片溼意,雪梨扭頭一望,就見皇帝慌張地別過頭去,牙關緊咬:&ldo;都出去。&rdo;&ldo;陛下……&rdo;她撐身站起來,見旁的宮人都頭也不敢抬地往後退,她卻反倒不敢離開了。‐‐眼下她腦海裡陸勇和陸夫人的畫面交疊著出現著,他必然也是,所以他心裡肯定比她還難受多了!可是她又不知要怎麼寬慰他,踟躕地低頭站著,搜腸刮肚地想詞。謝昭緩過氣來再看向她的時候,就見她一邊悶頭擦眼淚、一邊眼眸左轉右轉地好像在苦思什麼。&ldo;怎麼了?&rdo;謝昭皺眉。雪梨微滯,呢喃道:&ldo;陸夫人是陪陸大人去了,陛下看……阿杳還有這麼多人可以疼她,可是陸大人只有陸夫人。&rdo;她說得有點亂,邊說邊摸了帕子出來,呈到他面前,&ldo;陛下別難過,擦擦……&rdo;謝昭摒了口氣,被她說得心情複雜。居然被她反過來哄?前些天說起這個事還是他哄她呢!於是他抬手撥開她的手,居高臨下睇了她一會兒猶覺彆扭,驀地轉身闊步向外走去。&ldo;陛下?!&rdo;雪梨一驚,忙舉步追上。他也不理,出了門就從善如流地吩咐了各樣厚葬陸何氏的事宜,說完也沒多加耽擱,提步就又朝外去了。雪梨戰戰兢兢地跟著,一時間,連為陸夫人難過都顧不上了,滿心都在苦思自己剛才到底哪句話說錯了。&ldo;陛、陛下……&rdo;她心裡七上八下地喚了一聲。他一回頭,就見她立刻低眉順眼地一臉乖巧,一看就是隨時準備認錯的模樣。這傻丫頭!謝昭本身滿心的鬱氣沒處撒,被她這副樣子弄得想撒都撒不出來,目光一低掃見她手裡還攥著的帕子,一把奪下來,大沒好氣:&ldo;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