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部片子帶來與陸清漪的初遇,以至於後來的易臻,對《肖申克》的感情都極為特殊,連原著都啃爛。無論何時,何種場合,再接觸到它,他的腦海中就能夠自動跳出下一個畫面,複述下一句臺詞。電影是個好東西,人們不必參與其中,卻也能有所感。每個階段能悟出的東西更是不同,可是,實在太熟悉了,每一幕,易臻都看得幾近麻木,興味索然,一分緬懷之意都沒有。劇情放映到男主人公爬出監獄下水道和排洩管,一頭扎進泥水,他蹣跚前行,而後漸漸挺起了肩膀和胸膛,他解放一般脫光上衣,大笑著擁抱雷電和風雨……沒一會,音響裡再度傳出耳熟能詳的英文旁白‐‐「我不得不提醒自己,有些鳥兒天生就是關不住的,它們的羽毛太美了,當它們飛走的時候,你會覺得把他們關起來是一種罪惡,但是,你住的地方,仍會因為它們離去,而顯得黯淡和空虛……」易臻逐漸僵起了上身。萬籟俱寂,易臻一動未動,比滿屋子的植物還要安靜。也是這一刻,他心跳加劇,轟鳴若雷,胸腔裡全是連自己都措手不及的震盪。因為,這段唸白,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人,而那個人,並不是陸清漪。幾天後,易臻的一個大學室友來寧市出差,約他出來喝酒。下班後,易臻把車留在學院內,打車去了約好的酒吧。時隔幾年再聚首,兩人卻也不覺生僻和尷尬。室友畢業一年就放棄獸醫這行去做生意,現如今,那個意氣風發的瘦小子已然成為大腹便便的奸商。剛一碰面,他就一把攬住他大呼小叫:&ldo;老易,你怎麼一點都沒變!&rdo;易臻失笑:&ldo;要變得和你一樣還得了。&rdo;&ldo;媽的,你小子,嘴巴還是這麼欠。&rdo;酒吧裡混亂喧嚷,燈光,煙霧,形形色色的男女,強勁的音樂和鼓點幾要將地面震裂。易臻和朋友找了張吧檯坐下,他的穿著和氣質都格格不入,卻總有路過的女孩對他拋媚眼,全是因為一副好皮相。朋友點完單,沒一會,兩杯酒被服務生送過來,晶瑩的液體似能發光。室友點了根菸,哪壺不開提哪壺:&ldo;老易,你和陸美女打算什麼時候結婚?&rdo;一聽這話,易臻瞬間興味寥寥,但還是如實答:&ldo;我和她分了。&rdo;&ldo;分了?不是吧,怎麼就分了?我還等著喝你們喜酒呢。&rdo;&ldo;就分了。&rdo;室友吐著菸圈:&ldo;唉,分就分吧,男人麼,找物件還不好找嘛,尤其你這條件,送上門的不會少。&rdo;……酒吧裡吵得慌,外加室友那不合時宜的問題,致使他心情大打折扣,閒聊了一個鐘頭,易臻實在不願多待,撿了個藉口說自己頭暈。室友說:&ldo;一看就來少了,喝酒也不行。&rdo;易臻點頭認同,是是。室友也不強人所難,提上包和易臻出去。到了外面,易臻才覺得稍微舒適點,稍一抬眸,他捉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聲音也咋呼呼的,分外耳熟。易臻不由往那多看了兩眼,是個身著紅裙的女孩。她的裙子甚是暴露,露出大片雪白的背脊。她一手晃盪著手提袋,一手敲著身邊的高個男人胳膊,笑嘻嘻的。烏黑的鬈髮像水裡的藻,隨著她的動作不斷搖曳,光線太暗,易臻辨不清她的具體五官,所以也無法完全確認。饒是心中疑慮重重,易臻也沒一點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興趣。室友循著易臻眼光,也瞄見了那個紅裙女郎,不禁調侃道:&ldo;喜歡啊?喜歡就去搶,這兒是酒吧,喜歡的女人都能帶走,各憑本事。&rdo;易臻輕笑,搖頭。易臻打的回家,他在小區門口下車,自己往家走。才到樓下,就見單元門外面停著一輛敞篷瑪莎拉蒂,與此同時,易臻也確定了一件事,剛才在酒吧門口見到的女人,正是夏琋。老遠就能看到副駕上面那抹跳動的鮮豔的紅,不用多想,也能腦補出她的搔首弄姿言笑晏晏。駕駛座上的男人長什麼樣,他壓根懶得看。這陣子,他幾次在陽臺看到這輛車,俯瞰過去,每一次,501都從裡面款款而出。途經那輛車時,易臻置若罔聞,可他仍舊無法忽略夏琋愉快的笑聲,它相當刺耳,讓他很不舒服。不知是不是酒意作祟,樓道門合攏的那一瞬,有股無名火突然竄進他神經,沉澱的思緒也隨之活絡,易臻開始困惑,這種極端情緒到底源自何處。但很快,他就清楚了,幾天前那個獨自觀影的晚上,他就清楚地知悉了,那一瞬間的久別而生疏的動盪,全部來自夏琋,無關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