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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知樂靜默少傾:&ldo;是這樣的。&rdo;徐鎮長緩緩點了兩下頭:&ldo;他上回來找我,把拆遷補償都跟我詳細說過了,是蠻講道理的,條件也優厚。這不,我姑娘回來,我也告訴她這事了,她說為什麼不拆呢,現在有的地方還眼巴巴等拆呢,講她們北京那邊一拆遷,全都成了千萬富翁。&rdo;於知樂沒吭聲,其實從頭到尾,她的態度都很複雜。可能十年,甚至更早以前,她就想逃出這個小鎮了。但也僅僅只是,想過。如今歲月更迭,這種逆反的念頭卻在逐年減淡,以至於如風消散。&ldo;和我一塊的那幾個,我們都知道好呢,發大財機會,可我們是真不想離開這邊,我們融不進城裡,我不是沒去過我閨女那邊,高樓大廈是器宇軒昂著呢,就是每家每戶門窗緊閉,連個說話的人都沒得,他們城裡的麻將打法也不跟我們這兒一樣。我老想啊,怎麼這事又來了呢,晚個幾年,等我死掉了再拆也好啊,兩眼一閉什麼都不知道,多好啊,&rdo;徐鎮長還在絮叨不停為難的樣子,讓他老態橫生的面孔顯得分外蕭索:&ldo;今天吃早點,還遇到老袁,就你小學那個教數學的袁老師,他跟我開玩笑說,說啊‐‐我們這群老東西,需要接地氣的,遷了老巢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rdo;徐鎮長說完,也哈哈一笑,有些自嘲。但在於知樂聽來,卻是飽浸心酸,她知道,離開這裡的年青一代越來越多了。除了回來取蛋糕訂單,逢年過節團聚,她的大部分光陰,也獻給了城市的璀璨華燈。她只是忘不掉,說奶奶臨終前同她說的話,&ldo;那會有地產商過來,你爺爺在前面頂,死活不讓人家進家門,他說這地方是祖輩們,是我們一磚一瓦壘起來,磚fèng有血有汗,瓦間有情有義,他們後來的人,才不知道這個地方撐住了怎樣的災害,熬過了何種戰亂。你爺爺去世的時候,就跟我說,千萬別讓他們拆掉啊,不然我有時想你了,回來看你,我都找不到你在哪了。&rdo;於知樂清楚,這裡許多老人,都把故土當做靈魂安息之地,紮根於此,鬱芊於此,墜落於此,腐朽於此,才算功德圓滿,一生無憾。他們是一根糙,是一片葉,是一粒塵,疊出了陳坊近百年的生命力,才得以讓這個鎮子,擁有了絢爛四季,百態生機。所以她總覺得,走在繁花弄的老屋裡,到處都有奶奶彌留的氣息。如果有一天,這個老人忽然想回來,想看看自己曾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地方變成什麼樣了,她蹣跚著走到這裡,不至於看著殘垣斷壁或者水泥森林,止步不前,陌生驚心。景勝道她可笑,守著一文不值的情懷。她沒為自己守著什麼,只是在替奶奶堅持著。至少,那些樹蔭裡遮風蔽日,成長起來的一輩,都義無反顧倒戈的時候,這群曾經的栽樹人們,還有一個不那麼快絕望含淚,無助無依的理由。‐目送徐鎮長一左一右牽著手拎蛋糕的倆小孩離去,於知樂長呵了一口氣。張思甜站在她身側,無意識揉著手裡一塊廢棄的麵糰:&ldo;徐伯伯跟你說什麼了?&rdo;於知樂收回視線:&ldo;拆遷的事,年紀大的都不想走。&rdo;張思甜鼓了鼓嘴:&ldo;我爸也不樂意,我媽好像比較中立,我嘛,隨遇而安,但是我還挺想把思甜烘焙開到市區去的,那邊生意一定會好很多吧。&rdo;&ldo;不過,&rdo;張思甜話鋒一轉,朝於知樂擠眼道:&ldo;這樣我們來肯定會很忙很辛苦。&rdo;於知樂瞥她一眼,淡淡笑了笑:&ldo;那得多久以後的事了。&rdo;說完便轉身去了烘焙間。張思甜跟在後邊掐她腰,啊呀呀地怪叫:&ldo;我先暢想一下未來不行嗎‐‐&rdo;‐傍晚,於知樂把一隻彩紅翻糖的蛋糕訂單送至目的地後,就開車去了景元大廈,等景勝下班。大霧天,沒有風,傍晚的天空分外安靜低沉,像個有自閉症的小孩。景勝今天走得很遲,接近六點半,於知樂才接到他電話,問她在哪。於知樂回:&ldo;地下車庫。&rdo;&ldo;等很久了?&rdo;他在電話那邊問。於知樂估摸了一會時間,說:&ldo;半小時左右吧。&rdo;&ldo;哦,&rdo;那頭聲音突然淋上了些許笑意,像突然投印到海面的星:&ldo;等了這麼久啊,怎麼能等這麼長時間呢,搞得我這會覺得自己像你丈夫一樣,很愧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