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說什麼?!&rdo;強揭幾年傷疤,於父只覺錐心的疼,他拍桌而起:&ldo;出事故是我要的?你現在是什麼意思?你跟我怎麼說話?&rdo;&ldo;不是,&rdo;有不由自主的水光在她眼底聚集,於知樂譏嘲:&ldo;你說媽媽不配和你擺臉色,那我告訴你,我配。你這幾年沒少跟我拿錢,這個家,誰有錢誰有話語權,於中海,你算老幾?&rdo;&ldo;你說什麼!&rdo;於父兇狠吼道。聽見丈夫勃然大怒,在訓斥孩子,於母小跑出來,死命扒著他肩膀勸他坐下:&ldo;吵什麼吵,過年呢。&rdo;&ldo;過年呢……&rdo;於父偏開眼,都不想看於知樂一眼,口氣滿是鄙夷不屑:&ldo;都知道過年呢,你聽聽她跟我說什麼話,這就是你養出來的東西,白眼狼!&rdo;於知安也著急,站起身一同當和事佬:&ldo;爸爸,好爸爸,別說了,姐姐說氣話,她心裡不是這個意思。&rdo;一邊拼命衝坐在原位一動不動的於知樂使眼色。於父冷笑:&ldo;我說什麼,她現在不得了,陪有錢人睡覺多拿了幾個錢就真把自己當飛出雞窩的高貴鳳凰了,敢跟我這個敗勢老公雞叫板了。是說哦,明兒就是雞年了,呵,好應景的年份。&rdo;&ldo;爸‐‐&rdo;於知安也感覺父親說得有些過了:&ldo;我發誓姐姐沒這樣。&rdo;&ldo;我過年回來一趟,到哪都有人背後講,臉都給她丟光了,&rdo;於父愈發嗤之以鼻:&ldo;她有沒有這樣她自己心裡清楚!&rdo;&ldo;中海,你別說這種話,她也是你女兒啊。&rdo;已經有水珠從於母眼角滴了出來。她回頭看於知樂,淚花兒還在往外冒,急迫又無奈:&ldo;你知道你爸脾氣,你也擔待著些啊,你跟他犟什麼呢,非得這時候把大家都弄得不好過。&rdo;於知樂抽了抽鼻子,強壓著那些洶湧的泣意。她站起了身,起立的姿態有種筆挺的絕望:&ldo;行,不打擾你們一家吃年夜飯。&rdo;說完轉身,拿上外套便走。她步伐極快,頭也不回,跨上機車,便再沒人追得上。她真的忍太久了,太多年了。十多歲那會,她多麼羨慕那些毫無瑕疵的家庭,父母沒有這樣那樣狹隘可悲的思想,女孩生來就像嬌嫩欲滴的花一般,被人呵護在掌心。她以為自己還能再忍下去,用最平淡的、最將就的、最得過且過的念頭麻痺自己的意識,就這麼過下去,算了吧,拉倒吧,也許以後就好了。但不行,她撐不住了,那種精神上的裂fèng在日漸撐大,有什麼在搖搖欲墜,有什麼要天崩地塌,或早或晚,她一定會爆發出來。但她從未想過,就是今晚,這個除夕夜,萬家團聚闔家美滿的日子。她也不知道,今晚的自己,是逃亡在即,還是解放有望。&ldo;知樂‐‐&rdo;身後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夾著長風,模糊擦過耳畔。這一聲來自媽媽,這一聲,也像把她心臟硬生生拽開了一個鮮血直流的豁口,眼淚碎在刺骨的風裡,它們在臉頰發乾,有如刀割匕剜。☆、第三十一杯駕著機車, 一路飛馳。於知樂沒有戴頭盔,寒風冽冽,粗魯地劃擦著她的臉,但她也沒感覺到多痛,眼淚早已不淌了, 只剩凝結在骨子裡的冰涼。兩邊是飛竄的夜色和光團。年三十, 外面的大多數店鋪都已經打烊, 抓緊一年裡唯一的休閒時光喘口氣。一些酒店仍未歇業,有吃完年夜飯的人走出來,成群,臉上都帶著饜足的笑意。錢和身份證都在兜裡,於知樂亦不想回那個靜若墓地的出租屋, 乾脆沿路找了家24小時便捷酒店,打算在這過夜。哪怕一個人, 她也不想讓自己變得如流浪漢一般悽苦。見有人除夕開房, 前臺姑娘還有些驚訝,但這份情緒很快被她得體地收住了。她有條不紊地為於知樂辦理手續, 把房卡交到她手裡的時候, 她還微笑地說了一句&ldo;新年快樂&rdo;。&ldo;你也是。&rdo;於知樂也莞爾回。一來一回, 彼此皆覺暖意。兩個無法歸家的女孩,雖說起因不同,但在這樣的夜裡,能有一面兩言,也是緣分。進了房,cha上房卡,黑色的屋子頓時一片清朗。於知樂環視一圈,慢慢走進空無一人的房間,純白的枕被在同色的燈光下越顯扎眼,像是一張恆久不變的病c黃,等候著那些流離失所的病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