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川良久無言，只是凝視著她說話，靜靜接納著那些平淡的字眼。她的話裡，有過日子的感覺，溫暖到不真實，讓人捨不得破壞。&ldo;行不行啊？&rdo;姜窕追問。&ldo;行。&rdo;他把她指節攏緊在自己掌心，答得毫不遲疑。&ldo;偷情&rdo;之後，姜窕發覺自己的撒謊技術躍至生平高峰。孫青詢問她夜不歸宿的事，也能輕描淡寫說&ldo;有親戚來橫店旅遊，都是老人，爸媽讓多照顧著點，晚上就去陪陪他們，給他們講講哪些景點好玩……&rdo;就這麼cha科打諢的，輕輕鬆鬆瞞過去了。回到化妝室，開始新一天的工作。給&ldo;李隆基&rdo;化妝的時候，她感覺，對面的師父老是盯著她，像在審視，又像有什麼話想對她說，欲言又止。回個詢問的眼神過去，他又笑笑，什麼都不講。怪怪的，姜窕垂首，加快手裡的動作。今天拍戲，袁樣也跟去了片場。他穿著白色線衫，牛仔褲被捲了兩小道邊。加絨豆豆鞋上方，纖瘦的腳踝畢顯無意。日光浸透全身，他脖頸的面板和衣領幾乎同色，白到通透。袁樣今天太反常了，姜窕不時會去注意他，他手一直cha在兜裡，眉宇微皺，不像平時那樣放達慡快，心事重重。中場休息，導演請組裡人喝星爸爸。姜窕實在忍不住了，自己拿了杯，替袁樣帶了杯，端到他跟前：&ldo;給。&rdo;袁樣接過去，直接就著身後的石階坐下。姜窕坐到他身邊，兩個人肩並肩，幾乎是同時的，抿了口咖啡。姜窕開門見山：&ldo;師父，你今天很不正常啊？出什麼事了？&rdo;她嘴裡熱熱的，還有咖啡的餘香。&ldo;沒什麼事，&rdo;袁樣兩手卡著杯壁，目光遼遠：&ldo;但也不能算沒什麼事。&rdo;姜窕哈出一口氣：&ldo;所以，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麼事？&rdo;&ldo;跟你有關係。&rdo;他側過頭看她。&ldo;我？&rdo;姜窕指自己，有些詫異。&ldo;和你那位沒關係，別緊張，是我這個老師，和你這個學生的事。&rdo;他語氣逐漸凝起來，趨向鄭重，似乎有什麼大事要宣佈。不知為何，有種聖旨臨頭的壓迫感……師父真的很少和她們這樣說話，姜窕心跳加快：&ldo;你說吧。&rdo;袁樣把咖啡放到一旁，倒回漫長的臺階，也不管髒不髒，磕不磕背。反正，他好像不能，面對面，正視他的徒弟說出來，因為這些話都不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這人，從業快二十年，說話一向直來直去，不欺騙誰，也不諂媚，此次卻如鯁在喉。天上的太陽刺得袁樣睜不開眼。緊接著，姜窕聽見他的聲音：&ldo;姜窕啊，你現在也算是學有所成了，有沒有考慮過，離開師父的工作室，從此單飛呢？&rdo;姜窕許久沒有發聲，似乎在消化著袁樣的話。大概是見她沒動靜，男人又重新坐起來，側眼打量她。說真話，要他把這個徒弟拱手相讓，他相當捨不得。幾年前，姜窕臨畢業實習，來他工作室應聘，面試時，小姑娘對某些妝容的見解，和當初的他很像。錄用之後，很認真，給她什麼，就學什麼，大多時候都安安靜靜的，但也不是那種書呆子，姜窕很有自己的想法，有時意見相左，和他爭辯，還說得挺有道理。如今再看她，是比那時青稚的樣子成熟了不少。比起頭一回見面時急於出挑的浮誇妝容，她現在也能給自己畫上最適宜的乾淨裸妝了，眼線，唇膏，米分底……看著都淡淡的，與世無爭，賞心悅目。師徒快五年了，要他突然把這塊心頭ròu剜掉，能不疼嗎？有群肥嘟嘟的麻雀飛上臺階，啾叫，打鬧，翅膀撲騰個不停。這些生機似乎將姜窕吵醒了，她凝眉，問袁樣：&ldo;為什麼突然要我走？&rdo;&ldo;大了啊，翅膀硬了，學有所成，總要自己出去飛的，&rdo;袁樣昂了昂下巴，示意她看那群鳥雀：&ldo;就跟它們一樣，自己得出去覓食，一輩子待在老爹老孃的羽翼下邊，等著他們把蟲子往嘴裡送，能有什麼長進。&rdo;姜窕問：&ldo;瑞姐在你手底下待得時間比我還長，你怎麼不讓她單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