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是每天都能聽見新的戰報傳來,今天是班國打了戚國、明天是南束打了皖國,後天又是皖國裡鬧起了內亂。天下沒有哪處是太平的,相比之下,她們這樣身在一國之都、還能安安穩穩睡個覺的,就算不錯。阿追暫時也掀不起什麼恐懼來,雖則最終的結果離現在太遠,還看不到。但近幾個月各場戰事的結果,她卻是看得清的,每至廷議時,她也願意去一卜究竟。起先多少有些愧疚,覺得自己身為弦國國巫,不該這樣在戚國擔事。而後細想一想,畢竟戚、弦兩國現下也已正經結作盟友,她幫便不止是在幫戚國。滿座安靜裡,阿追平心靜氣地翻過三枚小石,看了會兒後微微一笑:&ldo;有驚無險,闕將軍會吃一場敗仗,等上將軍帶人趕到,便會反敗為勝的。&rdo;朝中一陣鬆氣聲,再也沒有人像她做太史令時那樣駁她。只是有人追問:&ldo;不知闕將軍那一場敗仗,會敗成什麼樣?可會折損很多兵士?&rdo;阿追想了想,指尖輕落,又翻過兩枚來,分別看了看。&ldo;褚國尚未決定主將,褚公目下有兩個人選,於我們,結果會是不同的。&rdo;她四平八穩的聲音頓了頓,眉頭淺蹙,&ldo;可能是硬碰硬,會折損好幾千人,嗯……六七千吧。但也可能是闕將軍帶著部分人馬中埋伏,他會戰死其中,兵士傷亡千餘,旁人……旁人還好,被阻在埋伏之外,雖闖不進去、救不出闕將軍,但可捱到上將軍趕到。&rdo;眾人各自思量著點了點頭,其中不乏許多盼著後者的。闕轍畢竟不是戚人,比之多折損幾千兵馬,自有不少人會覺得還是他死為好。阿追多少猜得到,見狀循循地吸了口氣,手指閒閒撥弄著案頭小石不言。嬴煥看了看,揮手讓文武眾臣皆退下,待得殿中沒有旁人,才問她:&ldo;是不是還有別的事?&rdo;她近來愈發覺得,他實在太會看人的心思了。有時她只心裡稍稍有些不快,自認為並未在臉上顯出來半分,都仍逃不過他的眼睛。於是她也不多隱瞞,思量著道:&ldo;還有些我沒有看到的事情。&rdo;嬴煥淺怔:&ldo;什麼?&rdo;她把一枚小石拿給他看,淺淡的黃色,晶瑩剔透,他的目光落在上面的字上:&ldo;&lso;失&rso;?&rdo;&ldo;嗯。&rdo;阿追點頭,&ldo;是說殿下會失去一些很重要的東西。但是我只看到殿下痛心疾首,至於失去的是什麼,就不知了。&rdo;嬴煥神色微凝:&ldo;可有辦法避免?&rdo;&ldo;得知道具體是什麼事,才好避免啊。&rdo;阿追嘆氣,&ldo;現下這樣,連準備都不知要怎樣做,如何避免?&rdo;這種感覺最是煩人,就像月主在天上無趣了,偏要捉弄一下他們這些巫師似的。明明是要告訴他們些事情,但又故意吊著胃口不說全,是好事則罷,壞事當真要急死人。嬴煥又問:&ldo;能否猜猜是什麼事?&rdo;&ldo;嗯……&rdo;阿追思量著,&ldo;不好猜,但總歸是跟戰事有關的吧。許是上將軍會遭遇兇險,許是這一戰會留下什麼隱患?&rdo;說至此她又反應過來:&ldo;啊,不會是留下隱患。如是這個,該是摸到&lso;未&rso;字。&lso;失&rso;字只能是殿下您直接地失去了什麼。&rdo;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胸口好像被巨石壓住。&ldo;別太憂心。&rdo;阿追蘊起一笑,懶得起身,膝頭蹭蹭挪到他身邊,在他案頭託著腮,&ldo;我會再時常卜來試試,也許再過幾天,就知是什麼事了。&rdo;他也勉強露了點笑意,&ldo;嗯&rdo;了一聲。她不肯讓繼續陷在這無謂的擔憂裡:&ldo;我想去後面走走,殿下可得空?&rdo;與朝麓城其他達官顯貴時常一派歌舞昇平的府邸不太一樣,上將軍府總是安安靜靜的。雁逸既無妻妾,府裡也不豢養歌舞姬,甚至就連婢女都很少。平日鮮見什麼玩樂的景象,府中就沉悶得很。大戰在即之時,這種沉悶便尤其明顯。戰書已下,闕轍已率兵先行一步了。雁逸也已接了旨,再過兩日便要出征,這兩日大概半刻都閒不下來。軍中時有各樣事宜稟至府上,亦有朝中的各樣打算會及時知會過來。雁逸讀完一卷縑帛又要開啟下一卷竹簡,面無表情地忙碌著,料理一樁又一樁的事。丑時的鐘聲響過後,又一卷竹簡被呈進書房。&ldo;上將軍。&rdo;簡臨抱拳,將竹簡呈到案頭便悄無聲息地候在一旁,等著雁逸交待事情或者回信。雁逸喝了口茶,又揉著太陽穴緩了緩神,將竹簡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