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了一會兒,阿追啞笑出聲。她曾安慰自己,這病在弦國雖不能治,卻還有戚國能治,且戚王肯出面幫她。這便遠好過那些罹患絕症無藥可醫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病一點點加重、掰著指頭數自己還有多少時日可活……阿追設想那樣的絕望時,總倒抽一口冷氣。而後更覺自己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不止有藥可醫,而且……而且戚王待她還不錯。她甚至有些感謝這場病,如若沒有這場病在,她這弦國國巫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時常和他這戚國國君日日相處的。而今看到的夢境,讓她倏然覺得,眼下的境地比絕症還要絕望。一切都是他設計害她,他給了她這頑疾,又佯作關心地讓她來養病、與她相處。他用這樣陰險惡毒的手段將她騙回戚國,然後再強縛住,她卻滿心滿眼都是他,甚至想過有沒有可能、有沒有那麼一丁點的可能,她可以嫁給他。是她傻。阿追疲憊地深吸了口氣,一語不發地將蘇鸞送來的藥丸吃下去。卷著藥丸的清水流過喉嚨,藥中的絲絲清甜溶散下來,像是一陣尖刻的嘲弄。‐‐是藥,總歸有三分毒。曾經沉溺於這藥的甜味,實在是她傻。藥效來得很快,不過片刻,困擾一夜的頭痛便已淡去。阿追平靜地將陶杯交還到蘇鸞手上,輕舒了口氣:&ldo;我沒事了。收拾收拾,我們回別院去吧。&rdo;蘇鸞應了聲&ldo;好&rdo;,叫雲琅雲瑟進來幫忙。走出雁夫人的朱雀宮後,阿追卻示意雲琅雲瑟退遠些。她握住蘇鸞的手:&ldo;我們回弦國吧。&rdo;&ldo;……阿追?&rdo;蘇鸞嚇了一跳,好生打量一番,見無半點說笑之意,細問,&ldo;怎麼了?&rdo;&ldo;離開朝麓,我就慢慢告訴你。&rdo;阿追的語聲輕而堅定,&ldo;但我們必須立刻走,回到別院,我們就收拾細軟。&rdo;她再不想用那藥了,更不想因為那藥被強束在嬴煥身邊。所以,她想趕在下一回發病前趕回弦國,而後再發病也不要緊,她寧可就這樣死在弦國。烈日高照,凱旋的大軍猶如一片黑雲般壓過腳下的平原與山脈、城池或村莊,銀甲在陽光下反出的光芒直灼人眼,像在刻意昭示身為勝者的榮耀,彰顯大國的強盛。夕陽西斜時,軍隊紮了營,眾人都得以鬆鬆筋骨。廚子很快做好了飯菜,難得地有了些切得纖薄的羊ròu片,邊盛給將士們邊道:&ldo;估計明天就回戚國了,哎,這飯菜也可算吃到頭了!&rdo;眾人都露出笑容,有人嘖著嘴說:&ldo;可算回來了,若不是逼著褚公備糧,咱非得餓死在半道上不可‐‐你們聽說了沒?國巫曾說雖則戰事會贏,但也會失去什麼要緊的東西‐‐我啊,有一陣子真有點擔心是不是戰事贏後咱會餓死,所以主上會平白失了幾千人馬呢!&rdo;這話引得一陣鬨堂大笑,有人說他慫,有人調侃說&ldo;你小子這麼會解,怎的不去當巫師呢?&rdo;。而後話題很快就換了,這些得以活著回來計程車兵成群地扎堆聊著往後的日子,有人說要安心在家裡種田,有人說要先把婚結了。雁逸邊喝著熱湯邊噙笑聽著,聽得身後傳來有力的駐足聲,凝神回過頭去:&ldo;說。&rdo;&ldo;稟將軍,簡臨來了。&rdo;那護衛稟道。雁逸轉過頭看看,便見簡臨風塵僕僕的樣子,氣喘吁吁。雁逸心頭一滯,邊站起身邊道:&ldo;進去說。&rdo;二人一同走進主帳,雁逸睇著他問:&ldo;她出事了?&rdo;&ldo;說、說不好……&rdo;簡臨氣息仍不穩著,急促道,&ldo;她、她突然離開朝麓了,和蘇女郎一道備馬車走的。沒帶什麼東西,好像有意瞞著人‐‐最初連我也以為她是想出去走走,只奉將軍的命悄悄跟著,免得出事。但在南市附近時,二人突然一道把車伕捆了,自己駕著車就出了城,我這才覺出不對,不敢驚擾她們,只好來稟將軍。&rdo;雁逸大驚,追問:&ldo;主上怎麼說?&rdo;&ldo;昨日一早的事,我趕出來的時候,主上似還不知情……但現下也該知道了。&rdo;雁逸又問:&ldo;你可有著人跟著她?&rdo;簡臨應說:&ldo;有,差了兩個人暗中跟著。&rdo;雁逸摒了口氣,略作思忖,看向簡臨:&ldo;有樁事,可能會殃及性命,你敢不敢幫我辦?&rdo;簡臨一愣,遂不假思索道:&ldo;敢!若不是將軍開口,我現在也就是個在家中混吃等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