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逸紋絲未動,仍冷睇著阿追:&ldo;你是怎麼知道的!&rdo;&ldo;雁逸!&rdo;戚王拍案怒喝,端是不由他再不回話。雁逸持劍的手不見鬆動,狠一切齒,才將視線從阿追面上移開,向戚王道:&ldo;主上!臣抓到過幾個褚人密探,皆不知設伏之事。那埋伏設得確也奇詭,她是怎麼知道的!&rdo;他說罷復瞪向阿追,眸色厲然:&ldo;說!你到底是什麼人!&rdo;他手上一動,阿追頓感喉間被劍尖觸得一涼,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思緒倒也跟著靜下來一些。她稍稍地忖了一瞬,迎上他的目光:&ldo;上將軍疑我是哪國細作?&rdo;雁逸冷笑未言,阿追強吞口水後剋制住緊張:&ldo;我若是細作,作甚告訴上將軍要有埋伏?為取信於戚國?直接除掉上將軍我只功勞更大!&rdo;&ldo;避重就輕。&rdo;雁逸眼底一抹蔑色,&ldo;只說從何處知道的這場埋伏便是!主上面前豈容你詭辯!&rdo;阿追牙關咬住。她見識過一次雁逸的脾氣,看到他拔劍就要了覃珀的命。眼下同一柄劍抵在她喉嚨上,若她出言強辯,怕是自己也要命喪黃泉。只是,非要她說如何知道設伏之事……阿追心知不能拿做夢的事來說。若那樣說,會不會被當做妖怪還另說,但雁逸必定認為她在蒙他。她便只好拋開實話不談,想一遍自己那晚徹夜苦讀翻到的內容,試探著問:&ldo;上將軍的部下,莫不是像獵物中了陷阱那樣,中了敵軍的埋伏?&rdo;雁逸眼底顯一顫,阿追頓時安心!她抬手推開雁逸抵在她頸間的劍,撐身穩穩地站起來:&ldo;上將軍熟悉用兵之道,是不是旁的書就看得少些?&rdo;她這樣平心靜氣地問了一句,到底難以在雁逸的冷睇下維持太久的從容,便強作鎮定地踱起步來,&ldo;我自知對戚國所知甚少,便從稷下學宮尋了箱《食貨志》來看。《食貨志》上面說,彌關之外糙地肥沃,走獸也不少,那一帶的獵戶鮮有空手而歸的。&rdo;她語中一頓,駐足看向戚王:&ldo;《食貨志》裡還說,兔子、野鹿一類可用箭矢來射,但大一些的,譬如野豬或熊,則要設陷阱來捉。陷阱多設於地下,地底挖空一塊,泥土裡cha上削尖的毛竹、木棍一類,走獸落入即穿身而死……&rdo;阿追眼簾微垂,帶著點悽意再度回頭看向雁逸:&ldo;我是讀到這個,才連夜趕來提醒上將軍,即便是平原一片亦可設伏。上將軍不肯信我則罷,戚王殿下嚴令上將軍不可追擊上將軍也不聽,如今自己吃了虧,反要怪到我頭上?&rdo;她自眼底逼出的幾分惱意原本外強中乾,不料定睛卻見雁逸眼底竟也透出心虛了,當即真提了些勁:&ldo;上將軍不該向我賠不是麼?&rdo;雁逸被她一番話說得回不了嘴,蹙眉打量了她須臾,忽地神色驟松下去,落寞而無力:&ldo;驚擾女郎了。&rdo;他當真端正一揖,反讓阿追有些意外,一時應接不暇,便向側旁避了一步,猶冷著聲:&ldo;上將軍動輒拔劍相向也忒嚇人了。&rdo;雁逸神情複雜,許久沒再續她這話,俄而又向戚王施了長揖,便半個字再沒有地告退了。這人實在古怪。阿追抬眸覷著他離開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心底的驚惱才緩緩地褪下去些。卻聽身後一嘆:&ldo;女郎莫計較。&rdo;她回過頭,戚王從案前站起,踱到她身邊也望了望殿門的方向,又是一嘆:&ldo;上將軍目睹了軍士落入陷阱的慘狀,想是心緒難言。該懲的我懲過了,方才這一遭,請女郎恕他冒犯。&rdo;阿追頷首,心知自己若見了那般血腥慘狀,必也要嚇得不輕。上將軍那樣與部將朝夕相處的人,更會多幾分難過,便大方道:&ldo;殿下不必擔憂。在朝為官,哪有因同僚幾句質問就記仇的?&rdo;她說著微一笑:&ldo;再說,此番也難說是我吃了虧。&rdo;方才見自己佔了理,就反問得半點不客氣,現下又說大度就大度起來,戚王也忍不住露了笑容。又幾句談笑之後,阿追施禮告退,待她退出門外轉過身,戚王的笑容在唇邊凝住。&ldo;胡滌。&rdo;他叫來宦侍,思忖道,&ldo;傳令下去,即日起,她任太史令。&rdo;&ldo;……她?&rdo;胡滌一怔,顯未能理會他在說誰。贏煥側首淡掃了他一眼:&ldo;那位女郎,阿追。&rdo;胡滌詫住,剛應了聲&ldo;諾&rdo;,戚王又問:&ldo;稷下學宮說,她是那夜趕來覲見之後,才去取的《食貨志》,是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