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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打得好算盤。衛衍看我情況不佳,幾步騰起往城中去了,他熄滅了引憶香,一切嘈雜、鮮血、憤慨與刀光皆在我眼前漸漸淡去。很快,重歸安靜。我們在今日的癸城,一座據說日日鬧鬼而無人敢居住的荒城。我木訥地坐在地上緩著思緒,直到衛衍回來得身影闖入我的視線才拉回我的想法,我偏了偏頭,問昭泊:&ldo;師兄,後來呢?&rdo;昭泊安靜了一會兒:&ldo;十日之後,癸城僅剩三十二人。&rdo;&ldo;都死了?&rdo;&ldo;是,都死了。&rdo;&ldo;所以今日,這一帶的百姓已不知漢族衣冠是何模樣了?&rdo;我又問。昭泊無言。衛衍環顧著這座荒城,言辭聽似輕鬆卻又盡是不甘:&ldo;鮮血總能讓人屈服的。一輩屈服了,第二輩就麻木了,第三輩便忘乾淨了。&rdo;他停了一停,&ldo;再往後,只怕……也就無所謂能不能記得起來了。&rdo;&ldo;可我們,為了這區區千兩黃金,竟然在為靳傾人辦事……&rdo;我猛地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向城門,昭泊看出不對,一把拉住我:&ldo;你要幹什麼?&rdo;&ldo;拿那喇汗王練一瓶香祭奠熙親王霖謠和全城百姓!&rdo;昭泊看了我一會兒,嘴角抽搐地吼出一句:&ldo;你有病啊?!&rdo;我覺得好像一腔熱血都突然沒有了是怎麼一回事……我覺得這事兒很可行啊……&ldo;你把汗王搞死了,你猜靳傾人會怎麼搞死你?&rdo;昭泊說。&ldo;汗王有兒子有兄弟,你猜他們有多少個繼承人備選方案?&rdo;衛衍說。&ldo;……&rdo;我覺得好像一腔熱血都突然結冰了是怎麼一回事……在二人鄙夷的目光下,我侷促地撣一撣裙子:&ldo;回錦都回錦都。&rdo;&ldo;……當真?&rdo;&ldo;必然當真,這生意不做對不起荷包,做了對不起良心。&rdo;於是我們出了癸城,回去向那喇汗王覆命,告訴他我們無力而為。因為先前已有不少奇人異事失敗而歸,汗王也沒說什麼,放我們走人。其實,我們確是無力,但是心中無力。我頭一回知道,原來讓人失憶,除了意外和我鎖香樓,還有暴|政。當晚我們住在了狼原的一個小村莊裡,農家的人們總是很熱情,他們也是漢人,溝通上與我們也沒有障礙。吃吃喝喝的本是緩解了這些天的壓抑,直到那家十二三歲的女兒拿著半個窩頭坐到我對面,問我:&ldo;姐姐你是哪裡人?你穿得好奇怪。&rdo;穿得好奇怪?面對她的評價,我竟然無言以對。嘲笑?她是被迫忘記;怒斥?我沒資格;解釋?無從說起。最終,我也只是望著窗外,平靜地道出了一句:&ldo;我是漢族人,這是我的民族衣裳。&rdo;至於她追問我&ldo;我也是漢族人,為什麼從來沒穿過這樣的衣裳&rdo;,我只能裝作聽不見了。因為我沒的解釋,就像衛衍說的,一輩屈服了,第二輩就麻木了,第三輩便忘乾淨了。再後來的人,就無所謂能不能想起來了。我怕的,是我開始解釋之後,受到無謂的嘲笑,也許她會說當年的人傻,也或許,她覺得僅是一件衣服罷了,是我心思重。熙親王的血、霖謠的血、那個儒生的血,還有那被鮮血浸透的交領右衽。明明已經有這麼多人誓死捍衛,他們終究還是忘了。當真對不起故去的先人。原來磨滅一個民族的血性與骨氣可以這樣簡單。第二天,我們駕車往大燕走了,途徑癸城,我遙望著那一處荒涼,久久離不開視線。冤魂不散麼?也許是的,今日局面,他們何能瞑目?忽然起了一陣寒風,掠過我們的車子朝那邊颳著,帶著樹葉砂石一道飛去。我心裡生了個念頭:我想說給他們的話,也是能順著風帶去癸城的吧?&ldo;熙親王、霖謠,你們這樣看著就是。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該想起來的總能想起來的。&rdo;而在華夏衣冠迴歸這片土地之前,我能做的大概只是慶幸,當年靳傾人的鐵蹄止於此處,未殃及整個大燕。多麼無奈的自我安慰。&ldo;師兄,會好的,對吧?&rdo;心中的不甘與恐懼讓我問出這樣一句話,昭泊握住我的手,答得篤定:&ldo;會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