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兒走出長秋宮,出門便見到了那個玄色背影。她走到他身側:&ldo;陛下。&rdo;於玠看她面色發白,眉心一搐:&ldo;皇后她……跟你說什麼了?&rdo;素兒頜首:&ldo;說了很多,有臣妾知道的,也有臣妾不知道的;有臣妾想得到的,也有臣妾想不到的。&rdo;他仍蹙著眉,她抬了抬眼,眼底帶笑:&ldo;臣妾先前以為自己只是陛下手裡的一顆棋子,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rdo;他一愣,旋即笑了,伸手扶住她的雙肩與她四目相對:&ldo;當然不是,從來不是。&rdo;七月初,皇后孟氏薨,諡曰莊嫻。遵莊嫻皇后遺願,皇長子賀蘭永詢交雲清夫人閔氏撫養,並冊閔氏為後。這是一個悲喜交加的秋季。國喪未過,宮人們尤戴著孝,從宮中到民間,一切宴樂活動也皆禁止,新後閔氏卻在此時有孕。不論新後有孕與否,國喪還是國喪,中秋宮宴按禮取消。原本該是進宮參宴的貴族命婦們,此時則是進宮哀悼莊嫻皇后。整個皇宮一片悲傷,素兒自然也是在這種氣氛中無法脫開。於玠怕她孕中多思,特准她在國喪期仍可傳歌舞解悶。話是這麼說,可素兒一次也沒傳過。她聽說這旨意一下,朝臣便是一片反對,這確是不合規矩的。就算不管朝臣,後宮還有這許許多多的眼睛盯著看著,她這個毫無家族勢力的皇后,不知有多少人想推她下去。他知道她的顧慮與謹慎,摟著她,頗有愧意:&ldo;辛苦你了。&rdo;她靠在他懷裡,閉著眼睛不說話。他忽然說:&ldo;改日我陪你出宮走走吧。&rdo;她心中一動,抬起頭看著他道:&ldo;嗯……臣妾想回家看看,這麼多年也沒回去過。但……臣妾自己回去就好,陛下同去多有不便。&rdo;他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ldo;隨你的意,讓張隱安排。&rdo;她又道:&ldo;再過些日子吧,現在身孕才兩個多月,出點岔子就會……&rdo;只覺摟著自己的手一緊,她笑睨他一眼,&ldo;陛下也擔心不是?所以臣妾想等來年元月再回去。&rdo;那時候胎穩了,誰都放心。皇后回家省親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六,按她自己的意,沒有安排皇后儀仗,只是挑了幾個宮人隨行。素兒坐在馬車裡,看著窗外快速移動的景物,難免有些恍神。玉漓瞧出她神色不對,輕聲問:&ldo;姐姐,怎麼了?&rdo;素兒回過頭,抿唇一笑:&ldo;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那年陛下受封崇親王時,我隨陛下一起離開錦都的時候。當時也是這樣看著窗外,還以為自己永遠回不來了。&rdo;世事變遷,同樣的情景呈現在眼前,她卻已是截然不同的身份了。如今的她,母儀天下。玉漓突然&ldo;哎&rdo;了一聲:&ldo;姐姐,你看,那是不是張婕妤?&rdo;素兒又往窗外看了看,略有驚喜:&ldo;還真是。&rdo;隨即轉頭斥了玉漓一句,&ldo;說話不當心,還婕妤婕妤地叫,讓有心人聽了去非要挑你的不是!&rdo;宮裡人多口雜,她這個皇后當得不容易。不僅是她,連帶她身邊所有宮人都是時時處處小心謹慎。唯獨玉漓,和她太熟悉,說話時不常地沒輕沒重。玉漓抱歉地扯了扯嘴角:&ldo;知道了……我平日裡挺當心的,就是在姐姐面前才沒這麼多顧忌……&rdo;素兒揚聲一句&ldo;停車&rdo;,馬車穩穩停下,她向玉漓道:&ldo;去請她上來坐坐,也有些日子不見了。&rdo;片刻,容琳隨著玉漓一道上了馬車,向素兒欠了欠身:&ldo;皇后娘娘。&rdo;容琳清瘦了許多,面色也不似從前那般紅潤,雙眸都顯得昏暗了。素兒見此,心中難免酸楚,覺得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先請她坐。無言了一會兒,素兒才道:&ldo;我聽說陛下封了你郡主的位子,也想給你再賜婚,你都不要。這樣下去怎麼行?今後的日子怎麼熬得下去。&rdo;容琳苦澀一笑:&ldo;江山易主的事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熬不下去的……好歹曾是天子宮嬪,斷沒有再嫁的道理。&rdo;後一句話說得頗有憤意,素兒知道她是心中不快自己從了新帝又不敢直言,也沒有辯解。又安靜了一會兒,她猶豫著問:&ldo;你……去看過他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