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算這雙手被血浸透，我也要讓他們知道，晏家即便已經破敗不堪，也沒有任人宰割到可以讓他們隨意的掘了祖墳。畢竟，晏家嫡長女今日還是天子宮嬪。我抬頭看了看遮住這逐漸細密雨滴的油紙傘，純紅的光滑傘面被雨水打溼後反著幽幽的微光，好似塗上了一層淋漓的鮮血。雖是下了決心，我仍沒有主動去找宏晅。如此大的變化只會讓他生疑，然後他很快就會猜到其中緣由，察覺到我不過是為了家族而對他加以利用，彼時我必連自保也難。我只遣了婉然去長秋宮向皇后稟明我身子痊癒，恢復了昏定晨省，與其他嬪妃的走動也逐漸多了。如此早晚能碰上宏晅，只要見面，接下來也就不難了。出人意料的是，六月底，太醫稟說胡夕冉有孕，宏晅大喜之下晉其正八品婉華位，更破例賜了個封號。封號選的是個&ldo;愉&rdo;字，和悅愉快之意。莊聆聞之卻不禁眼唇笑道：&ldo;字是好字，這麼聽來倒像是合了你當初給我的那個&lso;漁&rso;字。&rdo;此等喜事，當然要備上一份厚禮送去。婉然挑了一對硨磲手釧、一柄漢白玉如意，我又加了一支紅寶釵子，由幾人分別端著去了瀾曳齋。瀾曳齋裡，各宮的賀禮已堆了半屋子，自然不是因為她晉位，只是她腹中的孩子不可小覷。她一見我，便苦了臉：&ldo;姐姐看看這一屋子的東西，本想著與姐姐熟絡了，姐姐不會弄這些虛禮了，結果姐姐這便來了。&rdo;我在她額上一點：&ldo;來恭喜你你還不樂意了。東西不多，就三件，還都是你平日裡用得上的。&rdo;宮人將東西放下，退到屋外，我與她坐下閒聊些保養事宜，很快又有別的宮人進來送禮：&ldo;恭喜婉華娘子，夏美人讓臣給娘子道喜來了。&rdo;宦官說著奉了幅畫上來，胡夕冉道謝後又賞了他銀兩，在他退下後向我抱怨：&ldo;虧得還位居美人，這麼小氣。&rdo;我斜她一眼，開啟那幅畫，不覺屏了息：&ldo;呀，麒麟送子圖，還是前朝李元的手筆，這賀禮可是不俗。&rdo;說著環顧四周，旋即笑道：&ldo;掛在妹妹這臥房裡倒顯得格格不入了，婉然，你給婉華娘子拿去書房掛著。&rdo;婉然接過畫退下，和瀾曳齋的宮女一道往書房去了。胡夕冉不屑地撇一撇嘴，坐了下來：&ldo;麒麟送子倒是個好寓意，可我才不信她是真心賀我。姐姐不知道，自我得寵以來她找了我多少大大小小的麻煩，連帶著昭儀娘娘也不悅。&rdo;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ldo;知道你委屈，可你現在有著身孕，孩子是第一要緊的，旁的事都可緩緩。陛下子嗣不多，你能平安生下這個孩子陛下就絕不會虧待你，旁人也不會看輕了你。&rdo;我望向門邊那摞得高高的賀禮，一件件都是珍品，笑中冷意淡淡道：&ldo;你也知道，這些賀禮都是衝著你的孩子來的。你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有機會做了一宮主位，她們才會真看在你的面子上給你送禮道喜。再則，這些禮不論是誰送的，但凡有吃食，務必讓太醫驗過了才好，半點疏忽不得。&rdo;在此之前，後宮僅有一子一女，宏晅當然對這個孩子很是重視，幾乎日日去瀾曳齋看望。兩位太后的賞賜也幾乎日日不斷，因此胡夕冉雖位在八十一御女中的最末等，卻是後宮之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我真心希望她能平安地生下這個孩子，時時去陪她解悶，也時常讀些醫書叮囑她該注意些什麼。終於，一日陪她一起用了午膳後，宮人來稟說&ldo;陛下來了&rdo;。我面色微一沉，旋即笑向她道：&ldo;陛下來看妹妹，我就不多打擾了。&rdo;我曾告訴過她我想圖個清靜，她自然明白我是什麼意思。當下也不多留，向我欠了欠身：&ldo;姐姐慢走。&rdo;我遂離開了瀾曳齋，直弄得婉然不知我的心思，問我說：&ldo;姐姐不是說為了晏家要……怎麼還避著陛下？&rdo;我斜斜睨她一眼，淡淡道：&ldo;若不然豈不是做得太明顯了？就算她心思淺不起疑，也難保陛下會起疑。&rdo;婉然蹙一蹙眉，又問：&ldo;那姐姐打算怎麼辦？總不能這麼等下去。&rdo;我嫣然一笑，告訴她：&ldo;一會兒你去太醫院找沈太醫，算好了時間，我要他在陛下準備離開的時候剛好到錦淑宮。&rdo;婉然立即明白，點一點頭，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