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該嫁人為妻,如今封得再高也只是天家妾室。他毀了我的婚事,什麼樣的位份也彌補不了。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怨恨,言辭愈發不留情面:&ldo;雲清皇后賢良淑德,與仁宗伉儷情深,奴婢不敢比。&rdo;我離開他的肩頭,垂首跪坐,羽睫輕顫地輕聲細語,&ldo;再者,即便奴婢得封宮嬪,不再在奴籍,可兄妹仍在奴籍不說,故去的父母更是負著罪名,奴婢獨居高位豈能安心。&rdo;我哽咽著,有無數的委屈與隱忍壓在心頭,件件皆是難以言述的痛苦。忍耐再三,終是忍回了藉機求他寬恕兄妹的求情之語,斂身一拜,&ldo;父母縱使有罪,也仍是晏然的父母,百善孝為先,求陛下|體諒。&rdo;伏地許久,眼中只餘上襦廣袖上淡色的刺繡紋路,心裡卻揣測著他現在的神色。他重重一嘆,輕一抬我肩頭示意我起身,揚聲叫來鄭褚:&ldo;曉諭六宮,攉封尚儀晏然從七品瓊章位,賜居瑜華宮汀雨閣。&rdo;&ldo;陛下……&rdo;我一開口便被他制止,他平淡道:&ldo;不要多說了,這是朕能給你的最低的位子。&rdo;一向幹練的鄭褚猶豫了一瞬,才道了&ldo;諾&rdo;,又向我道:&ldo;恭喜瓊章娘子1。&rdo;我也只好領旨拜謝,鄭褚躬身退出去傳旨,我亦站起身,行至案前幾步處屈膝一福:&ldo;臣妾也先告退了,該按規矩去拜見兩位太后和皇后娘娘。&rdo;他一頜首,又道:&ldo;你與怡然婉然素來交好,眼下怡然是宮正,事務繁多,婉然便賜給你做個管事宮女吧,也是個伴。&rdo;我正要推辭,婉然卻已在一旁一福,喜滋滋道:&ldo;諾。謝陛下,奴婢定侍候好瓊章娘子。&rdo;新封宮嬪,按禮要先去拜見太后,再拜見皇后,最後再去見自己宮中的主位嬪妃。婉然隨在我身側,低低地問我:&ldo;娘子是先去見皇太后,還是帝太后?&rdo;&ldo;雖則帝太后是陛下生母,但皇太后是先帝嫡妻,帝太后多年來也一直以皇太后為尊,先去拜見皇太后。&rdo;我說著,睨了她一眼,又道,&ldo;旁人就罷了,你和怡然不許跟我生分了,私底下還叫姐姐,不然我可不答應。&rdo;御前服侍之人眾多,除去大監鄭褚不說,就只剩我和怡然婉然是當年一起從太子府跟來的,這份自幼結下的情誼,我不想就此疏離了。婉然吟吟一笑:&ldo;諾,聽姐姐的。&rdo;皇太后所住的長樂宮在皇后居住的長秋宮東南側,與長秋宮西南邊帝太后的長寧宮相對。旨意已傳遍了後宮,長樂宮門口,兩列宮人齊齊向我一福:&ldo;恭賀瓊章娘子晉封之喜。&rdo;我微微頜首,向為首的那名宮女道:&ldo;瑜華宮汀雨閣瓊章晏氏依禮拜見皇太后,有勞通報。&rdo;她雖在皇太后身邊服侍,但也屬尚儀局管轄,從前也就算我手底下的人,算是相熟。她欠了欠身子,語聲清越動聽:&ldo;娘子稍候,奴婢去稟皇太后。&rdo;通報一聲最多不過是幾句話的事,眼見已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仍未見她出來,我心中大概有了數,也不著急,安安靜靜地垂首在外面等著。果然,又過一會兒,她行出殿外躬身向我一福,道:&ldo;皇太后剛剛歇下了。娘子請回吧。&rdo;我瞭然微笑,點一點頭,語聲溫和依舊:&ldo;那晏然改日再來向皇太后問安。&rdo;目下已是未時,皇太后素有午睡的習慣,但從不是在這個時候。之所以叫人這樣來回話,不過是不想見我罷了,所以才有意要我等那麼久。去見帝太后時也是同樣,宮女來回說&ldo;帝太后身子不適不便見娘子,娘子請回&rdo;,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依言離開。一直以來,儘管我身在奴籍,儘管我是罪臣之女,但兩位太后對我仍是不錯,可如今,我只怕已成了她們眼中狐媚惑主之人了。出了長寧宮往長秋宮走,婉然忍不住悄聲對我道:&ldo;姐姐,何必再去長秋宮呢?宮裡的人辦事多機靈,大約你還沒到長秋宮,皇后娘娘便已經知道兩位太后對你避而不見的事了,又哪會見你?&rdo;我沒有回頭,仍是往前走著,長秋宮已在眼前,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平添巍峨。我沉下一口氣,緩然說:&ldo;就為知道她不會見,我才更要去。&rdo;不僅兩位太后,現在整個後宮不知有多少人已然記恨上了我,巴不得趕緊尋我個錯處。皇后可以不見我,但我若是不去,錯處定是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