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我始終相信,命再好的人,運氣也是有限的。或者說,做得壞事太多,總會讓自己的運氣消失殆盡。入夏的時候,往梧洵行宮避暑的行程還未定,帝太后卻忽然病了。如此雖是不能去避暑而要在錦都忍受炎炎夏日,我心中卻仍是暢快不已。帝太后,我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恨。即便她的侄女趙姬害了我、她對我也有許多偏見,但平心而論,許多事都怨不得她。她護趙姬,是為了趙家;對我的偏見,是因為宏晅為了護我幾乎和她撕破了臉。哪個做母親的,也不會高興自己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且還是個妾室說出與自己母子情分已盡的話。之所以心中暢快,只是因為庇佑趙姬的這個人即將護不得她了。就算她不病死,也再沒有氣力和閒心去cao心後宮的事了。我也想盡最後的孝道。是以幾乎日日帶著阿眉去陪她,她對阿眉愈發地親近起來,對我也寬和的多了。&ldo;這丫頭生得像你,長大了必是個美人兒。&rdo;在我侍奉她喝完藥後,她說了這樣一句話,&ldo;必給她找個好人家,循你的心思,和夫家舉案齊眉。&rdo;我心下忽地有幾分唏噓,垂下眼簾淡笑著一福:&ldo;承太后吉言,臣妾便等著太后有朝一日給阿眉賜婚了。&rdo;她輕輕一嘆。緩了緩神又笑問坐在她榻上玩的阿眉:&ldo;阿眉日後想嫁個什麼樣的人啊?&rdo;我禁不住地一笑:&ldo;太后,她還不到三歲。&rdo;阿眉抬起頭望著她眨了眨眼,認真地搖頭,甩了兩個字出來:&ldo;不嫁!&rdo;帝太后一訝,又問她:&ldo;為什麼不嫁?&rdo;阿眉撅著小嘴說:&ldo;阿眉要陪母妃和皇祖母。&rdo;帝太后笑了起來。這於她而言,也算是天倫之樂了吧。至於趙姬,從大寒生下怪胎至今,她失意很久了。雖則宏晅對她尚算禮遇,她也照舊常來長寧宮給問安,但到底大不如前了。正五品姬,這是她從沒坐過的位子。我大抵也想得到,趙家只有她一人在宮中為妃,不管趙伯伯是多麼忠心多麼無私,這樣的情境下,帝太后為了趙家,總會為她求點什麼。我不怕她復位,反倒怕她不復位。在這樣低的位子上她做不了什麼、也犯不了什麼錯,我如何除她?是以帝太后偶爾同我提起她的事,我便在去成舒殿的時候毫不隱瞞地稟給了宏晅:&ldo;太后病得厲害,放心不下聆姐姐。&rdo;我一邊研著磨一邊平和地笑著,掩著自己的真實心思說,&ldo;臣妾也覺得,聆姐姐在宮裡這麼多年沒犯過大錯,總不能因為那一件事就讓她這麼過一輩子。&rdo;半晌沒有答覆,抬起頭一看,他正看著我,視線一對,他面無表情地說:&ldo;老毛病不改,又給別人求這求那。&rdo;我黛眉輕輕一挑,笑而駁道:&ldo;聆姐姐怎麼是別人?明年又是採擇家人子的時候,陛下若就讓她在這個位子上待著,來年連新宮嬪都要壓到她頭上去,讓她如何自處啊……&rdo;&ldo;採擇家人子……&rdo;不知為何,他似乎斟酌了這五個字一番,微微一嘆,&ldo;再說吧。&rdo;我暗瞪他一眼,起身一福:&ldo;那陛下慢慢琢磨著,臣妾先告退了。&rdo;他低笑一聲,低頭看著奏摺沒再理我。我夏季向來貪涼,且年年口味口不一樣,今年意外地迷上了酸棗汁,怎麼喝也喝不夠。過了半個月,自己心裡有了數,暫未聲張,只傳了沈循來請脈。沈循的手指搭在我腕上片刻,神色一滯,起身長揖道:&ldo;恭喜娘娘。&rdo;終於。我平靜地放下微挽起的袖口,銜笑道:&ldo;多謝大人。有勞大人先莫要聲張為好。&rdo;不比懷阿眉的時候,眼下我是在宮裡,萬事都要加著小心。何況幾個月前我剛與怡然一起除了趙姬的孩子,她是斷然容不下我再有子的。告誡云溪她們先不要提此事,又讓林晉知會了鄭褚,近來身子不慡,侍不得寢。當晚宏晅照常來了明玉殿,我不悅地淡看向鄭褚,宏晅笑道:&ldo;侍不得寢不要緊,你傳太醫看過沒有?&rdo;我點頭應道:&ldo;看了,沒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年年都有的毛病罷了。陛下不如……&rdo;便又想往別處勸他,他一捂我的嘴,&ldo;打住。&rdo;當下紅了臉。我知道,自我回宮之後,說是獨寵一點也不為過。連一干新宮嬪都難以面聖,我知道怨言是必然有的,卻很少再去勸他。如今的我應付得了這樣的不滿,他也不願聽我多勸,何況,即便我勸了,他也完全有理由堵我:&ldo;那些有世家背景的可能容不得你的嬪妃,朕沒虧待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