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陣子出了很多事,皇帝受了傷‐‐據說是被遊俠所傷。晏然日日到成舒殿侍奉,御前宮人說,是皇帝怕她被帝太后問罪,所以讓她日日都去。怡然嫁了人,夫君竟是晏然的兄長。晏家早已平反,皇帝讓他作了關內侯,怡然就是侯夫人了。真是瞬息萬變……從前在晏然身邊得臉的宮人,在她離宮後都調回了御前、回宮後又還給了她。不過還有一個人在荷蒔宮,紅藥。除了御前撥過去的那幾個,紅藥是從前在晏然跟前最得臉的,亦和婉然很是熟絡。但這兩年裡,因著對晏然的怨憤,婉然自己都覺得,她待紅藥刻薄極了,她驚訝於自己竟然可以這麼狠。好在靜妃刻薄得與她不相上下,且在晏然回宮後愈演愈烈。有時候看著紅藥遍體鱗傷還要忍著痛做好事情,婉然也會有一絲不忍,但這點不忍和心中的恨意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了。每次打紅藥,她都會用十二分的力氣,若是宦官代為責罰,因著她這個掌事宮女的關係,也是斷不敢手軟的。有一次,直打得紅藥吐了血,用手死死捂著嘴,一陣咳嗽間鮮血從指fèng裡流出來,紅藥抓著她的裙襬,口氣虛弱卻不乏質問:&ldo;姐姐你為什麼……從前同在充容娘娘身邊做事,就算你最後背叛了她她也不曾怪過你,你又為什麼待奴婢這樣這樣苛刻……&rdo;她只覺一陣怒火竄了起來,手中的竹板再一次狠狠落下,斥道:&ldo;一聲充容娘娘叫得這麼順口!你以為你回簌淵宮去她還敢留你麼!&rdo;皇后終於死了,靜妃開始謀劃後位;紅藥的兄長也死了,那是紅藥在宮裡唯一的倚靠。想要巴結婉然的宮人告訴婉然,紅藥大概又偷偷祭奠兄長去了,婉然冷冷地發了話:&ldo;去找回來,照死了打,活膩了就跟她兄長作伴去。&rdo;她沒想到,就是在那天,晏然竟把紅藥帶走了。竟然絲毫不擔心她在荷蒔宮待了兩年已是靜妃的人了?而且,晏然沒有來詢問靜妃的意思,只是理所當然地待了人走、然後差人來回個話。這是明明白白的挑釁,只有寵妃才敢這樣逾矩。婉然再次見到晏然的時候,她已經回宮很久了。正好紅藥也在,婉然氣不過,便用話譏著晏然,讓她要麼向靜妃叩首謝罪、要麼把紅藥還回來。紅藥一味的膽子小,遇上這樣的事就沒了主意,又看著晏然為難、覺得她不可能為自己去跪靜妃。可若是回荷蒔宮……只怕會生不如死。婉然看著紅藥絕望不已地跪下、求晏然賜她一死的時候,怒不可遏地一耳光打了下來,直斥她吃裡扒外。換來的是晏然親手打過去的一巴掌,她說:&ldo;這後宮裡,最沒資格說別人吃裡扒外的,就是你。&rdo;昔日的姐妹終於動了手,婉然心裡五味雜陳。她看著鏡中臉上的傷痕,依稀滲著血跡,心頭恨意更濃了。也許是一報還一報吧,晏然臉上也受了傷,是太后砸下去的茶盞摔出的碎瓷劃的。婉然要就勢毀了她那張臉。這件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瞞著靜妃。她找到了從前在才人秋氏身邊、現在在明玉殿做事的宮女玉禾,讓她將藥添進了晏然的藥膏中。結果卻是玉禾被發現了。所幸玉禾顧及家人,進了宮正司後便自盡,所有的嫌疑都落到了才人秋氏的身上,很快,皇帝下旨降秋氏為寶林。婉然一聲冷笑:皇帝還真是在意晏然,沒坐實的罪名都降了秋氏的位份。靜妃強行受了孕,為了後位。故而一直胎像不穩,闔宮上下都很是上心,婉然更是。因為她很清楚,這是靜妃鋪向後位的路,靜妃做了皇后,才能再收拾了晏然。目下,已經晉了靜媛夫人。可靜媛夫人到底是比她更在意這個後位,變得患得患失,晏然的幾句挑撥就讓靜媛夫人不肯再留她,又因她知道的底細太多,尋了個由頭要賜她一死。還是皇帝救了她,把她打發去了柔婕妤那裡。這是他對晏然的承諾。大寒那日,已快臨盆的怡然受太后詔入宮赴宴,席間一展茶藝,欲與晏然配合,晏然卻拒絕了。柔婕妤就叫了婉然來,時隔十餘年,她們竟又一次沏茶,就如曾在御前同做事時一樣,默契極了。卻就是這次的沏茶斷送了靜媛夫人的後位‐‐早產生了孩子,卻是個怪胎,且還斷了氣。這樣不祥的事,讓皇帝一舉將她從正一品夫人降到了正五品姬。當矛頭直指向婉然的時候,她就很清楚是晏然動的手了。她也終於明白晏然為什麼這樣恨她,因為有口難辯的絕望實在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