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見他，他卻很是刻意地避著她。我回宮後他不止一次地要我把元沂帶回來，多半也和這有些關係。我又去見了秋禾。進入她的小院時，她正練著舞。樂師們見我進來要停下見禮，我忙示意他們不必，繼續讓她跳就是。相和大麴，素來要數人齊舞才跳得出氣勢，但看她的舞姿，也別有一番雅緻。她一身大紅的短曲裾水袖舞服，隨著樂曲舒展著身姿，足下踏出的鼓點半絲不紊。好看極了。這如火一般的女子，難怪不願被束縛在這宮中。這樣的女子，性子格外的開朗些，又有著一技之長。能以歌舞為所長的人，心裡多有著幾分清高……我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岳氏，嶽凌夏，那個名動煜都的歌姬。我至今不知她為何會放下她的驕傲進宮，最後死在這深宮裡。但即便是心甘情願留在宮中的嶽凌夏，也是和其他宮妃不同的，她敢於去爭、敢於無所顧忌的囂張，甚至敢於在將死之時奮力一搏……行刺。她們，到底是和這後宮格格不入的。我閒閒地倚在月門邊看了她很久，看著那火紅的水袖揚起又落下，直到一聲預示著結束的沉沉鼓聲從她腳下踏出，方銜笑撫掌，笑說自己來得真是時候。&ldo;夫人大安。&rdo;秋禾一時沒來得及從鼓上下來，端然在上面朝我一福。見我未帶旁人，她也揮手命一眾樂師退下，欠身道，&ldo;夫人可是有什麼事麼？請裡邊坐。&rdo;我到她正廳中落座，隔著一張漆案面對著面，我告訴她：&ldo;我跟陛下說了你從前求我的事。&rdo;她一驚。我笑續道：&ldo;陛下答應了。&rdo;&ldo;真的？&rdo;她驚喜不已。我點了點頭：&ldo;是。但要等琳儀夫人和靜妃的事過去一陣子再說……也許要等到我封后之後。&rdo;她激動得說不出話，幾乎就要哭出來，雙手緊緊相握著，口不擇言：&ldo;太好了……太好了！能等夫人封后也好，我也想拜見新皇后呢！&rdo;我笑看著她的喜悅，因為靜妃的死而複雜了許多日的心緒逐漸平復下來，緩緩道：&ldo;願你在宮外過得好。&rdo;她點點頭：&ldo;多謝夫人……&rdo;秋禾高興了許久才又平靜下來，想了一想，卻是問我說：&ldo;夫人便想就這麼做這個皇后麼？&rdo;我不解地看著她：&ldo;為什麼這麼問？你知道陛下待我很好。&rdo;&ldo;沒什麼……&rdo;她聳了一下肩膀，&ldo;我只是一直不明白嬪妃們的心思。在我看來，這後宮自始至終就是個待不得的地方，不管有怎樣的位份、不管陛下待你怎樣……&rdo;她說著自己也是一笑，&ldo;罷了，人各有志，我覺得不好，夫人自有覺得好的理由。所謂……我非魚，不知魚之樂。&rdo;&ldo;嗯……是。&rdo;我思忖著頜首，遂又蘊笑，坦誠道，&ldo;不過讓我覺得留在宮裡值得的，也並不是位份。我在乎的不是這裡是哪兒，而是那個人。若單說這後宮，卻是沒什麼意思，要緊的是那顆心。&rdo;她若有所思，俄而沉吟道：&ldo;大抵明白……&rdo;我但笑不語，我想她遲早有一天，也會遇到那個讓她真正動心的人的。宏晅先安排了芷寒離開，理由讓我大為不屑：病故。我淡問他難道不覺得讓一向身子康健的芷寒以這樣的理由&ldo;死去&rdo;太過牽強、太不可信、可能會引起議論麼？他的神色更加淡然：&ldo;誰敢議論？真有膽子就要求朕開棺驗屍好了。&rdo;&ldo;……&rdo;一個月後，宜貴姬晏氏暴斃霽顏宮。她的梓宮還在貞信殿中擺著，接受眾人的弔唁。哭得最傷心的當屬元沂，我直怕他哭傷了身子，又委實不能告訴他真相。小小年紀，說漏了怎麼辦？於是便讓云溪待他來成舒殿，原是為了寬慰他幾句，可見他進殿時神色如常，全然沒了悲傷。我有些愕然，他瞧了瞧我的神色，笑而一揖：&ldo;母妃不必擔心，兒臣知道是怎麼回事。&rdo;&ldo;……啊？&rdo;我訝住，他道：&ldo;父皇都告訴兒臣了。&rdo;我大感震驚地看向宏晅，元沂又道：&ldo;兒臣有分寸，不會亂說。&rdo;宏晅滿意地點了點頭：&ldo;跟你妹妹玩去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