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宏晅往廣盛殿去了，在清晨的昏暗中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和幾個傻愣住的宦官。那天，皇太后勃然大怒，幾欲按著漢代呂雉的法子人彘了晏然以解心頭之恨。從來沒有人敢如此不留情面地駁回她的懿旨，哪怕是皇帝。可這次皇帝破例了，就為了那個女人。重要的還不是這些。現下在她眼裡，什麼破不破例、為了誰破例都不重要，可這個&ldo;破例&rdo;，會直接致使祺裕長公主遠嫁和親，那是她唯一的女兒。&ldo;皇帝當真幸了晏尚儀？&rdo;皇太后強壓著怒氣問道。跪在底下大氣都不敢出的宦官磕磕巴巴地答道：&ldo;是……是，臣找御前的人打聽了……是真的……&rdo;皇太后的怒意升騰幾分，又問：&ldo;冊封了？&rdo;&ldo;這……這還沒有。&rdo;那宦官叩首道，&ldo;太后，您動不得尚儀啊……陛下發了狠話，說尚儀若是有個什麼岔子，他頭一個就找姜家問罪。&rdo;&ldo;荒唐！我堂堂姜家還怕她一個奴籍的丫頭不成！&rdo;皇太后一擊桌面斷然喝道，&ldo;去！把她給哀家杖斃了！哀家倒要看看皇帝能把姜家如何！&rdo;宮人們瞧得出，皇太后這是氣懵了。這三年來，皇太后與帝太后、皇帝的關係愈加緊張，但都維持著表面的平和，誰也不敢硬碰硬。甭管心裡多少個不樂意，面上總還是過得去的，不會有意去找對方的不痛快。可這一次……也說不好是誰先找了誰的茬，總之目下看來要倒黴的是御前尚儀了。&ldo;太后……太后……&rdo;那宦官小心地察著言觀著色，戰戰兢兢地勸著，&ldo;依臣看，事已至此，您此時委實不能跟陛下硬碰硬……還是先忍下的好，她就是得封也封不高，太后您想出這口氣，日後有得是機會。&rdo;皇太后聞言愈怒，剛要出言斥責，一旁靜默的韻淑儀開了口，輕慢道：&ldo;姑母，黃大人說得對。事情到了這般地步，祺裕是橫豎都要嫁出去了，您又何必再為個賤婢跟陛下鬧僵了？&rdo;這才是關鍵，皇帝平日裡幸了誰都無所謂，這次是專挑了她要送出去遠嫁的晏然，是要她知道，別想著讓旁人替她女兒出嫁。賀蘭宏晅下了朝回成舒殿，進了寢殿看見晏然已不在殿內，登時渾身一悚：&ldo;晏然呢！&rdo;他厲問宮人。儘管他並不覺得在他的那般威脅下，皇太后還有膽子挑釁，可晏然目下確實沒在殿裡……一旁的宦官連忙上前躬身稟道：&ldo;尚儀說去找宮正……說是要去尚食局挑人。&rdo;這丫頭。賀蘭宏晅放下心來不覺一笑，隨口問說：&ldo;什麼時候去的？&rdo;&ldo;起來就走了。&rdo;宦官回思一番，&ldo;不到卯時。&rdo;賀蘭宏晅想了一想，又問：&ldo;心情如何？&rdo;&ldo;這個……&rdo;那宦官被問得有點蒙，照實答說，&ldo;沒瞧出來……&rdo;賀蘭宏晅面色一沉，靜默一瞬，道：&ldo;知道了，退下吧。&rdo;她必定心情好不了，從清晨時的夢話就能知道。再者，她開心從來都是掛在臉上的，不高興時才會遮遮掩掩不讓別人看出來，這個規律他早熟悉了。整個成舒殿的氣氛都不對，因為晏然幾乎和御前的所有宮人都處得不錯，昨日他幸了她，今早卻沒有直接冊封，弄得上上下下都替晏然緊張著。一片壓抑。正在跟前服侍著的墨蘭就表現得頭一個明顯，研磨研得心神不寧，手上明顯勁力不穩，他不時地側眸瞟一眼她也沒有察覺。墨蘭沒察覺，旁邊的鄭褚可看不下去了，碰了碰她的胳膊，把玄霜接了過來：&ldo;換茶去。&rdo;墨蘭應聲退下，到側旁的小間好生平復了一番心神，才沏好了茶端進去。到了門口卻陡然滯住，一驚之下茶水險些灑出來。連忙頜首微微一福，向來人見禮。對方卻沒什麼話，安靜無聲地從她手裡將茶接了下來，如常地上前奉茶。隨著這人行上前去腳步，四下服侍的宮人互相看了又看，心裡都是同一句話：還能跟沒事人似的，尚儀女官心真寬。晏然頗不給面子地駁了他們心下的評價，上茶時一個不小心踩了裙襬，茶灑了不說，連案几也動了幾寸。可見也是心神不寧著。賀蘭宏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