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躺著，半邊面頰都埋在了枕頭裡，長長的眼睫輕覆著，睡得安詳。他看著看著，忽然禁不住地起了笑意，自己也說不明白在笑什麼，也許只是因為她這個睡相實在可愛。她的一隻胳膊露在外面，壓著被子，那白皙無暇的顏色就像一塊水潤的白玉。賀蘭宏晅忍不住去搭上了她的手，她的手卻驀地一搐，眉頭也皺起來，嘴唇動了一動，說著什麼。是夢中囈語，聲音很小，他聽不清。便湊上去，這才差不多聽清了她的話：&ldo;陛下……奴婢要嫁人了……&rdo;賀蘭宏晅覺得心頭仿若被什麼東西狠然一擊，滯在那裡，怔怔地望著面前熟睡的面容。她恨他，她一定恨他，不然不會在睡夢中說出這樣的話。她連在夢中都能這麼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並且無時不刻不防備著……無時不刻不尋著機會向他道出那句話。是，她要嫁人了，是他允諾的。她是他的御前尚儀，他答應給她尋個好夫家，最後卻只給了她昨晚的惡夢。&ldo;陛下……&rdo;她緊鎖眉頭再一次開了口，賀蘭宏晅突然覺得自己沒有再去聽的勇氣，匆忙下榻，更衣盥洗。&ldo;陛下……晏然她……&rdo;鄭褚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他的意思，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丟給鄭褚一個不清不楚的答案：&ldo;回來再說。&rdo;回來再說？這是留還是不留。一貫善於揣摩聖上心思的鄭褚心裡犯了嘀咕，要她？那倒是冊封啊，散號宮嬪冊封又不費什麼事，留個口諭就得了；不要她？不會吧，這是多少年的情分，不要誰也不能不要她……再者說了，人家眼看著要嫁人了，陛下您把人家要了又不給名分，這幹得什麼事兒？沒什麼工夫多想，心裡琢磨的話也不敢明說，鄭褚應了聲&ldo;諾&rdo;，不再過問。卯時上朝，賀蘭宏晅得去成舒殿前頭的廣盛殿。出了成舒殿的大門，他在蒼茫的晨霧中停了腳步，遙望著不遠處的地方，一縷笑意清冷。鄭褚循著望過去，幾個宦官模樣的人正往這邊來，瞧著還是長樂宮的人。鄭褚大抵知道這幾人的來意，卻不知陛下要怎麼應付。這是來宣旨的宦官，可該接旨那人……目下正在陛下榻上睡著呢。幾人步履沉穩地行來，在賀蘭宏晅前一拜：&ldo;陛下大安。&rdo;&ldo;免了。&rdo;他口氣淡淡地道，打量了那剛起身的幾個宦官中為首的一人兩眼，輕然一笑，&ldo;黃大人，這是來宣旨的？&rdo;那宦官躬身道：&ldo;是，皇太后懿旨。&rdo;賀蘭宏晅&ldo;哦&rdo;了一聲：&ldo;拿來給朕看看。&rdo;&ldo;這……&rdo;黃姓的宦官略一遲疑，即雙手將盒子奉上。賀蘭宏晅輕挑開蓋子，取出裡面的絲帛卷軸開啟，淡看了一遍，陷入沉吟。見他這個神情，來宣旨的幾人摸不準了。他們都知道在這事上陛下和皇太后意見不合，連爭了好多日，直到昨兒個才算敲定了，難不成又要變卦？可旨意都到殿門口了，斷沒有送回去的道理。末了，賀蘭宏晅將那捲軸卷整齊了，擱回了盒裡，然後直接從他手中取過了盒子，隨手就轉交了鄭褚：&ldo;收著。&rdo;&ldo;諾……&rdo;鄭褚道。&ldo;陛下……&rdo;那幾個宦官有點慌了，&ldo;那是……&rdo;&ldo;是給晏然的旨，朕知道。&rdo;他笑意輕巧，微頓又道，&ldo;不巧，朕昨晚喝多了，她現在是朕的人了，和親不妥。&rdo;&ldo;什麼？！&rdo;那宦官驚詫之下脫口而出，甚至不顧禮數地抬起頭，且一時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施禮。好在他殘存的理智讓他將另一句話忍在了嘴邊：陛下您……您把她睡了？那可是皇太后挑的要冊為和親公主的人，今兒個旨意就到了，陛下您昨晚把她要了？！&ldo;她現在是朕的人了。&rdo;賀蘭宏晅向他重複了這句話，然後儼然一副神清氣慡的模樣，伸手搭上他的肩，指著殿裡壓低聲向他道，&ldo;大人您看啊……從這兒進去是成舒殿前殿，再往裡走是寢殿。她現在還睡著，朕覺得……讓她繼續睡為好。&rdo;接著，已經驚傻了的宦官覺得兩道寒光直射向自己，寒光中一個略帶笑意地聲音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