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有她著急的事,她知道自己學不來瑤昭儀那一套哄人的本事,讓她盛寵不可能,她只能寄希望於有個孩子。母憑子貴,宮裡向來如此。她的姑母就是如此,有了兒子、兒子當了太子,最後讓她坐到太后的位子上。然後……有朝一日等她去世了,她會被追諡為後。宮中的女人,做得再好也就是這樣了。太醫卻告訴她,她身子太弱,不宜有孕。即便有了身孕,也難以護住孩子。讓她退卻的並不是&ldo;難以護住孩子&rdo;或是她可能會因此而喪命,而是太醫告訴她,如若強要生子,可能會產下怪胎。那是多不祥的事,足以讓她萬劫不復,她賭不起。偏生在這時候,姜雁嵐有孕了,巧得堪說是老天有意在捉弄她。皇帝沒有晉姜雁嵐的位份,這是讓莊聆唯一舒心的事。彼時她很好奇一直恨姜家入骨的晏然會不會做出什麼來‐‐畢竟她身居尚儀,想做些事也並不難。晏然卻什麼也沒有做,還很是平靜地告訴她說:&ldo;姜家如何,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我現在只想著……過兩年平平安安地出宮嫁人去。&rdo;人家自己的心思如此,她也不好強勸什麼,只在心中不住地祈禱,姜氏千萬不能把這孩子生下來。即便生了,也不能是個皇子。那是個讓人悲喜交加的冬天,韻淑儀姜氏和美人周氏都有了孕、同一天生子。韻淑儀生了個皇子,周美人生了個帝姬。皇子生下來沒過一個時辰,就夭折了。稚子無辜,莊聆一直這樣想。可那天,她心中卻是無比的快意。心覺這是蒼天有眼,總不能讓姜家事事順心如意。她想晏然必定也是高興的吧,姜家把晏家害成那樣,可算遭了些報應。叫了晏然來小敘時,她卻見晏然一身襦裙格外清素。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裙襬上尚有些淡粉的碎花。她怔怔地望了晏然許久:&ldo;你穿這麼素幹什麼?在御前當值,你小心別人找你的錯處。&rdo;晏然微有一喟:&ldo;宮裡剛失了孩子,不管怎麼說……也是個喪事。&rdo;聽了這話,莊聆才猛地驚覺,自己已無形中狠了那麼多。於是她開始沒由來的忐忑、沒由來的患得患失,不知該怎樣才好。去見帝太后時,她因為這樣的心緒而變得憂心忡忡的,帝太后只道她是因為孩子的事觸景生情,輕聲一嘆,勸道:&ldo;孩子的事你也著不得急,總不能把命搭上。你就先好好調理著身子,如若實在不行……&rdo;帝太后頓了一頓,&ldo;總有新宮嬪入宮,你挑個信得過的栽培著,日後有了孩子,也是會孝順你的。&rdo;就如皇太后對您做的麼?莊聆這樣想著,這倒……也算個法子。是以闔宮都為御前尚儀晏氏得幸而驚訝不已時,唯她覺得這是天賜良機。那時她正回家省親,宮裡的訊息傳出來,她訝了一訝之後心中無比激動。憑晏然和皇帝的情分,皇帝斷不會委屈她。而晏家倒了,晏然無依無靠。只能依附於她趙家。如果有朝一日晏然有了孩子……莊聆淺有一笑。她將這心思告訴了父母,卻沒想到,父親勃然大怒,怒斥她連家中世交也算計。更是警告她說,晏然若有了孩子,那就是晏然的孩子,她無論有怎樣的理由也不能打那孩子的主意,半點利用也不能有。莊聆愕住,啞了半天才問父親:&ldo;那趙家呢?趙家的風光榮耀,誰來維護?&rdo;父親長嘆未答,繼而拂袖離去。她的母親蹙著眉頭告訴她說,他們從來不想爭那些。權力地位再重要,也不能負了老友在天之靈。舍利取義,家中一直這樣教她,她也知道這是對的。但不知為何……她似乎越來越做不到了。回到宮中,晏然來向她問了安。她看出了晏然帶笑的眉目間有著抹不去的愁緒‐‐她本要出宮嫁人了,好像是許給一個將軍為妻,如今,再也不可能了。她記得父親的話,不願毀了父親的一世英明,也知晏然眼下的煩憂。她知道,在這宮裡只有自己能幫她。到底是多年的姐妹,她必須要幫。於是她藉著皇帝對她的信任,幫晏然制住了時時煩她的胡氏,晏然是真心感謝她,她也接受得坦蕩‐‐因為她也是真心幫助晏然。姜家要攬權,在朝中不住地生事,甚至重提了八年前的舊事,要皇帝徹查。當然不是衝著晏家去的,不過是可以藉此牽涉先原本無關的人進來剷除異己罷了。但皇帝一旦應了,頭一個要遭殃的必定是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