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一怔：&ldo;什麼？&rdo;他的目光定然不動，因傷虛弱的話語聽起來愈顯無力：&ldo;自己掙開昔年的不幸了、飛黃騰達了，就要反過來看不起同樣落過賤籍的人……變本加厲地蔑視譏諷，實是自己看不起自己罷了……&rdo;他說著蔑笑涔涔，嘲意不掩：&ldo;是不是不管給您怎樣的封位，您都還是繞不開從前的事？姨母也是一樣，她待賤籍中人是什麼態度，我有所耳聞。&rdo;陳夫人眼底一震，席臨川目光稍抬，笑音淡泊：&ldo;所以姨母希望我娶陽信公主，母親您也希望……在你們心裡，只有不斷地和皇家親上加親才能壓住從前的卑賤，為了滿足這個，我喜歡誰根本不重要，能讓您當公主的婆婆，才是要緊的，是不是？&rdo;&ldo;臨川！&rdo;連敏言長公主都忍不住低喝了一聲，眼見著陳夫人發白的面容上沁出冷汗來，暗怪席臨川的話說得太直太狠。&ldo;舅母覺得我說錯了嗎？&rdo;他的目光凝在母親面上而未移，&ldo;我初記事的時候，您已然脫籍了，只是還住在舅母府上而已……我從那時就記得，舅母待您明明不錯、長公主府一點委屈都不讓您受，您還是什麼都要多爭一把，對下人也格外嚴苛。&rdo;&ldo;真是夠了……&rdo;他閉上眼，緩緩地籲出一口氣，語聲愈沉，&ldo;我不管您從前是怎樣的心思、從前爭過什麼，但您目下要爭的事情，我絕不會順您的意。我只會娶紅衣一個人，除非她自己不肯跟我、自己要走，否則，誰也別想逼我休了她。您若倚仗身份強趕她走，我不做這將軍也要把她找回來。&rdo;陳夫人狠然切齒：&ldo;你試試看……&rdo;&ldo;呵，您試試看？&rdo;他眼也未掙，將頭轉向了另一側，低笑輕輕，&ldo;我上戰場數次，到頭來連想娶誰為妻都不能遂自己的心願……這命賣得實在不值。&rdo;此言之後安靜許久。門聲驟然一響，想是母親摔門離去。&ldo;臨川……&rdo;長公主的聲音帶著兩分探尋三分憂意，喚了一聲之後靜了許久，只說，&ldo;清歡怎麼說也是自幼和你相識……&rdo;&ldo;舅母不必說了。&rdo;他應付得疲憊，&ldo;這件事於我而言，和必須擊潰赫契人一樣不可退讓。午膳該是備好了，舅母請去用膳吧，容我自己待會兒。&rdo;又一陣安靜之後，輕開輕闔的門聲轉瞬而逝。席臨川猶伏在榻上，胸中一陣陣翻湧得呼吸不暢，像是要把他生生絞死一樣。渾身一陣寒意，眼淚竟湧了上來，湧至眼眶又狠命忍住。眼前之事和多年來的許多回憶一同在心裡磨著，兩世歷經的諸事好像頃刻間彙整合了一個嘲意囂張的笑話，在心上刺了一遍又一遍。前所未有的疲憊感……疲憊得感覺一片昏天黑地，似乎對什麼都沒了興趣、對什麼都提不起勁來，只剩了強提著一口氣的意識，逼著自己熬過去。門聲又微微一響。&ldo;將軍？&rdo;紅衣的聲音帶著猶豫傳進來。席臨川驀地睜眼，未敢回頭：&ldo;嗯？&rdo;&ldo;你……&rdo;她凝睇著他，不知怎的就覺得不對勁，不安道，&ldo;怎麼樣了？&rdo;&ldo;沒事。&rdo;回過來的話語平靜，甚至帶著點笑意，&ldo;一個是我母親、一個是我舅母，能怎樣？你不必擔心。&rdo;&ldo;哦……&rdo;紅衣猶豫地點點頭，稍安了心。再度打量他一番，看不到面容，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轉身閂上門，輕手輕腳地向他榻邊走去。席臨川靜聞著腳步聲漸近，連一個字也不敢多言，只覺那股淚意隨著這腳步聲莫名地翻得愈發厲害，讓他很怕此時再跟她說一句話就忍不住了。但畢竟……他已經那麼多年沒有哭過。&ldo;將軍。&rdo;再聽到她的聲音時，已經近在咫尺，席臨川探得那份思量，覺得她許是有話，一顆心懸了起來，屏息等著。&ldo;我……&rdo;紅衣手指絞了絞袖子，狠一咬唇，&ldo;我有些話想跟將軍說，將軍現在……有力氣聽麼？&rdo;☆、同心&ldo;我想睡一會兒。&rdo;席臨川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