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將人請進了房中,而後,又成了另一種尷尬。席仲舒只要一看席臨川,便是滿臉愧悔的樣子,連帶著帶在身邊長大的席煥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席臨川看看父親又看看弟弟,少頃,清清嗓子:&ldo;我聽來回話的禁軍說……父親住在淄沛北邊,不是什麼富庶的地方,家中的宅子也是……該修了?&rdo;席仲舒聽言淺怔,似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倒還是席煥少些顧忌,短短窘迫了一陣,便說:&ldo;兄長,禁軍可能……弄錯了。早兩年,我們是在淄沛北邊住過一陣子,後來就搬到了南邊,境況尚可,家中的宅子也還好,兄長不必擔心。&rdo;&ldo;……哦。&rdo;席臨川簡短一應,心下亦舒口氣。席煥語罷,偷眼看看父親,又看向席臨川,笑容變得愈發勉強:&ldo;有件事,我想……想跟父親和兄長,打個商量。&rdo;席仲舒疑惑地蹙起眉頭,席臨川稍一頷首:&ldo;你說。&rdo;&ldo;我能不能,留在長陽啊……&rdo;席煥拖長了的尾音有點發虛,帶著些少年做不了主時特有的期盼和堆笑意味,席臨川心下微沉,不動聲色地應說:&ldo;府裡倒是有地方。&rdo;&ldo;煥兒!&rdo;席仲舒當即一喝,低斥道,&ldo;明日就回淄沛去,不許給你兄長添麻煩!&rdo;&ldo;……我不給兄長添麻煩!&rdo;席煥執拗地駁道,&ldo;我不住在席府、平日也絕不來叨擾兄長和嫂嫂,我就是喜歡長陽罷了,再說……留在淄沛也實在沒什麼出路。&rdo;這般聽來,這要求絲毫不過分。然則過去那許多年的愧悔加起來,席仲舒又哪有臉點頭答應這樣的事。聽言便又要斥他,席臨川皺眉一咳:&ldo;留下便留下吧。我在長陽有別的宅子,此外紅衣在敦義坊也置辦過住處‐‐從前是她和翰邶王次子的王子妃同住,現下二人都嫁了人,那地方空下了。&rdo;&ldo;嗯,少公子去住無妨。&rdo;紅衣噙笑應和道。席臨川言罷安靜等著,想看自己這樣順著話茬就此不讓他留在席府裡住,他會不會再改口要求住回來。席煥卻只是一喜,生怕父親再做阻攔一般,立即向兄嫂一揖:&ldo;多謝兄長、多謝嫂嫂。&rdo;至此,迷霧還是迷霧。紅衣幾經小心之後,算是全然對小萄放了心,知道更多玄妙底細的席臨川卻放不下心來。借屍還魂……此事不弄個明白,這提心吊膽的感覺便始終消不去。是以仍是每日按時把紅衣從榻上&ldo;拎&rdo;起來、送到舅舅舅母哪裡,下朝再順道接回來。紅衣對此沒說過什麼怨言,但一連七八日下來,也著實有點崩潰。&ldo;哈欠連天的,可是昨晚沒睡好?&rdo;敏言長公主關切笑問,紅衣苦笑搖頭,敷衍說:&ldo;也沒有,許是秋乏。&rdo;&ldo;倒更像是近來心事太多了。&rdo;長公主蹙眉一喟,將手中剝好的橘子擱在她面前,溫聲勸道,&ldo;臨川在這樣的位子上,事情總少不了的。你擔心歸擔心,也別想得太重,到頭來是自己受不了。&rdo;紅衣點點頭,輕道了句&ldo;我知道&rdo;,長公主又說:&ldo;不如我讓她們收拾間屋子出來,你補補覺?&rdo;這樣也好,她確是有點累得熬不住了。隨著婢子進了一處乾淨整潔的小院,一看便是專門備給客人借宿的。婢子取來寢衣,她屏退婢子徑自換好後躺上了榻,睡意很快襲來。渾身的疲乏中,一縷淺香拂過,味道柔和且微甜,拂得她一下便全然放鬆下來,轉瞬間睡得更深一層。倏爾覺得微涼,似乎聽得一聲窗戶被推開的輕響,她卻沒什麼力氣睜眼。蹙一蹙眉頭想把被子蓋得緊些遮擋涼意,又連胳膊都抬不起來。恍惚中感覺被人馱在了肩上,心知應是席臨川下朝來接她了,便迷迷糊糊地道了一句&ldo;我自己走&rdo;……沒有回應。兩名婢子無奈地對望著,眼見長公主已敲著門喚了半天,將軍夫人還是沒來開門,均覺這位夫人也忒能睡。隨在長公主身側的席臨川也不禁一聲乾笑,上前一步,尷尬的語聲中不失寵溺:&ldo;紅衣,快起來,回府去睡了。&rdo;仍是沒有動靜。他挑挑眉頭,揮手讓婢子退開,而後取了張銀票出來,向長公主一揖,將銀票奉上:&ldo;舅母得換扇門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