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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面不遠的岔路轉了彎,再往前是一片竹林,石子路旁燈少了些,道就暗了。紅衣放慢腳步,走得當心。眼前陡然一亮。竹林那端的一道月門前,兩盞燈籠明亮極了,映出好大一片光暈,連延伸下去的路都照亮了好多。聽得不遠的地方有熟悉的燕語鶯聲,紅衣帶起笑來快走了兩步,又一轉彎,足下猛滯。對方也一滯。夜色中如炬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劃,那挺拔的身姿被寒涼月光勾勒出一種莫名的氣勢。她一怔神,遂即意識到來者是誰,立刻退到一旁讓出道來,頷首欠身:&ldo;公子。&rdo;這不過隨意地見個禮而已。她想著待他過去後,自己便可接著走她的。他卻在她面前停下來。夜色昏昏、她又低著頭,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覺一股逼人的寒意侵襲而來,她不自禁地往後一退,右肩卻覺一扯。視線下移,原是他的靴子踩在了她委頓於地的水袖上。他同樣看向了腳下的水袖,短短一睇,就抬起頭來。如墨書就的眉稍蹙著,手上毫不溫和地挑起了她的下巴:&ldo;我應該吩咐過,不許你做舞姬。&rdo;?☆、胡商?紅衣悚然心驚,夜幕之下,恐懼感來得更厲害一些。秋日一呼一吸都帶著微微涼意,一陣陣地沁在心裡,在她終於稍定心神、開始思量如何應這話的時候,他放開了她。席臨川退開了兩步,靴子自也從她的水袖上移開,又睇她兩眼,輕嘲一笑,便從她面前走開了。紅衣提心吊膽地聽著,腳步聲很快就聽不到了,似是進了她來時路過的那扇月門。長鬆口氣,她一邊假作無事地拾起長袖撣了一撣,一邊猶後怕於方才的交集。雖然……只有一句話而已。但剛才離得那麼近,近到她看得清席臨川面上的每一分情緒。那雙眼睛讓她覺得可怕極了,那麼十足的、凜冽的恨意,森森然直逼她眼底,觸得她一陣心悸。她從來沒見過這樣仇恨的神色。紅衣在夜風中打了個寒顫。那個目光就像是她犯了什麼罄竹難書的滔天罪行,揹負了多少條人命又或者做了什麼別的人神共憤的事一樣,那般濃烈的仇恨……讓她起先覺得迷茫,而後覺得承受不起,事後想起又不寒而慄。仍拎著水壺的手緊了緊。餘溫緩緩地傳到手心裡,讓她稍平復了心緒。撫了一撫胸口,已沒了再去找同伴閒話家常的雅緻,轉身往自己住處的方向走。心中惴惴地睡到三更天,起來清掃迴廊時提心吊膽的。所謂驚魂未定大抵便是這樣,明知席臨川這會兒不可能出現,還是忐忑不安地生怕在碰上他。如此硬是襯得已很熟悉的迴廊顯得更陰森些,紅衣懸著一口氣捱到黎明破曉,掃完了最後一截,頓時大鬆一口氣,半刻不想在外多做停留地回房。而後一覺睡到晌午。起榻時覺得舌頭左側一觸便一陣劇痛,是生了口瘡,也不知是因為這幾日總要半夜起來幹活作息不規律所制,還是昨晚遇到席臨川弄得神經緊張、嚇出來的。連喝了三杯清水,紅衣更衣盥洗後去找綠袖。總這般提心吊膽的,顯然不是個事兒,她想打聽打聽自己從前到底如何開罪席臨川了。若只是小事,她便可放下些心;若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她也得心中有個數。那畢竟是她招惹不起的人。各貴戚世家中都少不了豢養歌舞姬,以備宴飲作樂時助興。席臨川雖是不屑於應付世家交往的性子,也免不了備上些人。府中歌舞姬皆住在西北側一套三進的院子中,設專人掌管舞樂之事,稱&ldo;司樂&rdo;。這位司樂虞氏年近四十,算得和善,一來二去紅衣與她算是熟了,來找友人解悶便也不難。進了綠袖房裡時,綠袖顯然也剛回來,額上細汗未拭,是剛練完舞回來。&ldo;哎?快坐。&rdo;一見她來,綠袖眉開眼笑,將水袖往榻上一扔便拉著她坐,轉身去給她沏茶,銜笑道,&ldo;灑掃的活都得夜裡幹,白日裡你還不多睡會兒?反正那水袖做好了。&rdo;&ldo;別提了……&rdo;紅衣舌頭疼,說話有點口齒不清,&ldo;我也想再睡會兒,半截醒了,嘴裡生了瘡,只好來討杯清熱的茶喝。&rdo;&ldo;呀,那我去熬冰糖雪梨給你。&rdo;綠袖說著擱下茶壺就要往外走,紅衣忙伸手攔她:&ldo;不用……陪我坐會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