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出現在眼前。這個地方，大多時候都是一個樣子：懾人的長階在宮殿這一邊，長階往上是雄壯巍峨的大殿，殿頂屋簷壓得數丈之外都能感覺到肅穆，長階兩側，配著刀的侍衛兩步一個，靜立如石像。但今天卻有點不同。因為將要下雨的關係，皇帝下了口諭，將侍衛們皆盡撤到簷下。長階上便顯得空蕩蕩的，愈顯得這一處靜謐。貴族模樣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烏溜溜的雙眼在大殿上一劃，胳膊碰碰旁邊歲的男孩：&ldo;臨川，讓我們見識見識你的箭術？&rdo;席臨川一愣，沒示弱，側頭就問：&ldo;怎麼&lso;見識&rso;？&rdo;&ldo;喏，你看。&rdo;先前說話的少年指了指殿門的方向，&ldo;&lso;宣室殿&rso;那三個字，你能射中麼？&rdo;他說的是那匾額上的字。席臨川可不傻，一聽就蹙了眉頭，看看那三個字又看看他，斷然道：&ldo;這不行。舅舅說了，這是陛下住的地方，豈能亂放箭？&rdo;&ldo;你給我們看箭術，怎麼是&lso;亂放箭&rso;？&rdo;那少年眼睛一轉，挑釁似的又道，&ldo;若不然，你能立刻想個別的法子麼？&rdo;他這原是激將，想激得席臨川把這一箭放出去。席臨川下意識地四下一看，目光卻定在殿門口。‐‐正有個宮娥走出來，雖離得遠，仍能依稀看出她端著只托盤，托盤中放著一隻茶盞。那少年仍還努力慫恿著，一句&ldo;你試試唄&rdo;話音還沒落下，驀見他已取弓搭箭，手上一鬆……一整套動作快到讓人無暇反應，也不知他是怎麼瞄準的。&ldo;啪‐‐&rdo;瓷器碎裂的聲音。&ldo;啊‐‐&rdo;宮女的驚聲尖叫。天子居所鮮少有這樣的動靜，眾人都驟然一驚，簷下侍衛定睛一看那支羽箭，齊齊拔刀而下，轉瞬間，已將長階下的這六七個孩子團團圍住。皇帝與幾位朝臣正議著事，殿中在這響動後驀地一靜，幾人俱蹙了蹙眉，叫了宦官來問了兩句，遂一併走了出去。長階下，那六七個正手足無措的孩子抬眼一看，忙跪了下去。皇帝看看落在一旁的羽箭和那面色慘白的宮女，行下長階，冷聲喝問：&ldo;誰幹的？&rdo;&ldo;他！&rdo;幾人異口同聲地指了同一個，被同伴出賣的那個倒也沒辯駁，跪伏在地應得老實：&ldo;嗯，我乾的……&rdo;皇帝睇著他微蹙了眉：&ldo;誰家的孩子？朕沒見過你。&rdo;這麼一問，卻得不到回答了。靜了一會兒之後，旁的孩子低笑了起來。皇帝愈發納悶，問他們在笑什麼，方聽得回話說：&ldo;陛下，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是&lso;誰家的孩子&rso;。&rdo;皇帝顯然一怔，想了想，換了個問法：&ldo;你入宮來見誰？&rdo;席臨川緊抿的薄唇一鬆，叩首答說：&ldo;淑妃夫人。&rdo;&ldo;淑妃？&rdo;皇帝的目光微凝，&ldo;你是淑妃的外甥？&rdo;席臨川點頭：&ldo;是。&rdo;皇帝沉吟著，扭過頭，再度看向長階之上那個被嚇得不輕的宮女，復又問他：&ldo;為什麼傷人？&rdo;&ldo;因為不敢射宣室殿上的匾額。&rdo;席臨川答得老實。皇帝面色一陰：&ldo;你覺得人命還不如匾額要緊？&rdo;&ldo;……沒有！&rdo;席臨川緊鎖眉頭，立刻否認，&ldo;我只射了她手裡的茶盞，若有別的傷，那不是我乾的！&rdo;這話讓旁人直吸冷氣，皇帝驀地笑了出來。席臨川還覺得自己解釋得很認真，全然不知他們在吸什麼冷氣、皇帝又在笑什麼。忽感肩頭被人一扶，順著那力氣便起了身，剛抬頭一望，皇帝又笑道：&ldo;你對自己的功夫挺自信啊？&rdo;八歲的孩子一臉不服輸的執拗：&ldo;這算什麼！我舅舅是將軍，騎馬射鹿都箭無虛發！&rdo;‐‐然後，當他的&ldo;將軍舅舅&rdo;趕到的時候，他已經在宣室殿裡被罰跪了兩刻工夫了。鄭啟向皇帝一揖，遂一睇席臨川，眉頭微挑：&ldo;又惹什麼事了？&rdo;&ldo;也沒惹什麼事。&rdo;皇帝放下奏章，睇睇席臨川，&ldo;就是在宣室殿外放了一箭。但人多，朕不罰他說不過去。&rdo;……這還叫&ldo;沒惹什麼事&rdo;？！鄭啟連忙長揖謝罪，皇帝抬手示意席臨川起身，又向鄭啟道：&ldo;你這外甥有本事，好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