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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頁

他低眼一掃,迎上她戰戰兢兢的神色,能做的只剩下把茶盞接過來。揭開蓋子抿了一口,那茶已偏涼了些。席臨川心下短喟,只道:&ldo;多謝。&rdo;這可怕的疏離感!席臨川直覺得應付不來,此前已琢磨得爛熟於心的一番話全然被她這番舉動噎了回去。感覺陌生成這個樣子,他完全無法把那番話說出來。睇了眼幾步外的案桌,他短舒了口氣,猶豫著詢問道:&ldo;你如是無事……在此坐一會兒?&rdo;也許過一會兒,氣氛便能緩和一些了,他便可說說他的想法、也聽聽她的想法。時間一點一滴地過著,他處理完了幾件事,紅衣則一動不動地在旁側坐著。看著他手裡的信紙或者書頁翻過去一頁又一頁,紙張輕輕地在空氣中劃出微弱的聲響,劃得她有點出神。會不會……以後每天就都是這樣過去了?在他願意的時候到書房來坐著、他不找她的時候她就自己待著,看著書一頁又一頁地翻過去,帶著時光一起翻過去,翻過春夏秋冬。真可怕……紅衣周身一慄,倏爾覺得自己從前時常對&ldo;前路未知&rdo;充滿恐懼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那明明才是正常的、應該的。真正值得恐懼的,是前路毫無未知,她只要坐在這裡,便可以一眼望到一個月後、一年後、十年後,望到人生的盡頭。一成不變,無波無瀾。安穩而無趣地守在這侯門裡,和長陽城裡那麼多的侯府妻妾一樣,日復一日地熬過時光,看著夫家添了一房又一房地妾室,一直熬到自己死去、或者夫家先行死去……一切都這麼容易想到,容易到殘酷。有些不一樣的響聲撞入耳中,紅衣這才回了神,抬眼望去,是齊伯正走進來。&ldo;公子。&rdo;齊伯一揖,將一金箔請柬放在案上,稟道,&ldo;這是竹韻館剛送來的請柬,邀您明日酉時去觀歌舞。&rdo;紅衣心裡驀地嗆出一聲啞笑:那舞……那舞是她費盡心力排的,不眠不休了許多時日,精雕細琢出來的作品。大致的觀眾名單也是她定下來的,挑選得很是小心,只為將竹韻館的名氣再推高一番。她以為她可以如同上元那天一樣,在側邊的廂房裡從頭看到尾,看盡客人們的反應,然後與謹淑翁主和綠袖一同歡呼雀躍,結果……她如今卻身在席府!入府的吉日與演出的日子……只差兩天而已。席臨川將請帖拿起來,大致讀了一遍,目光不經意地一劃,便將她臉上的蒼白盡收眼底。&ldo;我知道了。&rdo;他將請柬順手擱在旁邊,頷首示意齊伯出去。金光淡淡的請柬恰在她眼前,耀眼得像是毫不留情的嘲笑,銀牙緊緊咬住才未讓自己哭出來,驀地聽他說:&ldo;先給我講講明天的舞,可好?&rdo;席臨川故作從容地淡看著她,見她死死低著頭,默了許久,大約是覺得不能再不說話了,才肩頭忽地一鬆,啟唇道:&ldo;是慶賀凱旋的舞,所以請了很多將士……&rdo;話剛出口,眼淚猝不及防地湧了出來,&ldo;啪嗒&rdo;一聲落在那金箔請柬上,四散濺開。紅衣慌張地別過頭,耳邊傳來一聲長嘆:&ldo;你哭出來吧。&rdo;席臨川懸著一顆心看著她,卻見她搖一搖頭,呢喃著說:&ldo;抱歉。&rdo;&ldo;為什麼是你道歉。&rdo;他帶著自嘲苦笑出來,兀自站起身,心慌意亂地在書房各處找著,可算找到一方錦帕。席臨川在她面前蹲下身,把錦帕遞過去:&ldo;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我也是。&rdo;她伸手接過,默默地擦著眼淚,聽得他又道:&ldo;是我的錯,我不該讓陛下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但是……&rdo;他強沉了口氣,艱難道:&ldo;你相信我,絕不是我向陛下開口請的旨……我不會逼你嫁給我的,我也很想看你名動長陽。&rdo;名動長陽……紅衣心裡一刺,眼淚猛地決了堤。傾瀉而出的眼淚用錦帕擦都擦不完,想忍住更不可能,理智只得以又維持了一小會兒,她便再也顧不上這是否會惹得他不快,頃刻痛哭出聲,伏在案上,感覺四肢無力。她也很想&ldo;名動長陽&rdo;,很想編出一支又一支讓人喜歡的舞,盛極一時或者經久不衰地流傳下去,都可以,哪一個都足夠讓她覺得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