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便領命去了，他也徑自朝著書房去。心下琢磨著近來的事情，公事私事皆不少，得一件一件來。尤其是府裡這些瑣事，還是先料理好了為宜，若不然待得他再度出征，說不準又會鬧出怎樣的麻煩來。進了書房自己動手沏了壺茶，邊飲邊等。很快便聞得腳步輕快而至，抬眼恰見鄒怡萱走進來，眉眼帶著笑意朝他盈盈一福：&ldo;公子。&rdo;&ldo;嗯。&rdo;席臨川略頷首，一睇案桌對面已備下的空席，&ldo;坐。&rdo;鄒怡萱依言落座，見席臨川手中茶盞已空，便要執壺為他添茶。他卻快了一步，似乎渾然未覺她已伸手，自己一提茶壺，又將杯中茶水添滿。鄒怡萱不由一愣，明眸夾雜著訝異去打量他的神色。他卻只是輕吹著茶氣，眼簾微垂著，平平淡淡。許是尋不出什麼開心的情緒，但也尋不到不快的感覺。鄒怡萱便微微放了心，收回手來擱在膝頭，安靜地坐著。待得他又飲了半盞茶，紅衣才可算到了。不是她有意拖著，實是住得比鄒怡萱遠些，這兩天又身體虛。紅衣抬眸望一望相對而坐卻皆不言的二人，頷首福身：&ldo;公子、鄒姑娘。&rdo;席臨川睇一眼鄒怡萱旁邊的空席，還是同樣的一個字：&ldo;坐。&rdo;紅衣也依言落了座，神色惴惴地看看席臨川又看看鄒怡萱，不知接下來會是什麼事‐‐她倒是知道鄭氏走了，席臨川就該&ldo;料理&rdo;鄒怡萱了，但叫自己來幹什麼？席臨川的目光一睃二人，輕笑聲一劃而過，轉而面無波瀾地翻了一隻倒扣著的空茶盞過來。修長的手指略扶著盞壁，他復又拿起那茶壺，斟茶。茶水落在杯中泠泠微響，觸得二人心頭也一陣悸動。皆不敢作聲地望著那茶盞中茶水斟滿，他稍抬眼，看向鄒怡萱：&ldo;舅舅府上拿來的白毫銀針，你嚐嚐？&rdo;鄒怡萱面上分明一喜。這是席臨川頭回主動叫她到書房，就有為她沏茶的事，她自是高興的。伸手便要端那茶盞，柔荑剛要觸及瓷盞時，他卻又忽道：&ldo;哦，等等。&rdo;鄒怡萱一怔。席臨川拉開抽屜，手在其中一探，尋了個紙包出來。他從容不迫地開啟紙包，取出兩片晾乾的葉子丟進了茶盞。鄒怡萱神色驟變。&ldo;公子您……&rdo;她塗得很好看的朱唇微一顫，笑意變得牽強，&ldo;公子您……什麼意思？&rdo;席臨川掃她一眼而未答，拿起茶盞擱到了她面前。紅衣並不認識那葉子是什麼，好在這謎並不難猜。她心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鄒怡萱，一邊覺得鄒怡萱害人在先，就算席臨川要還回去也是她活該；一邊又十分清楚這樣面對死亡時是怎樣的恐懼‐‐她也是經歷過的，那種感覺大腦在飛速運轉，卻又什麼都想不到，只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還不想死的感覺……鄒怡萱面上的血色一分一毫地褪去，短短片刻間，隔著脂粉都能尋出異樣的慘白。席臨川淡聲一笑：&ldo;看來你是認得這是什麼的。&rdo;鄒怡萱沒有做聲。他斂去笑意，手上一推關上抽屜：&ldo;這類東西向來管得很嚴，你一個自小由母親教大的家婢為什麼會認得，不解釋解釋？&rdo;&ldo;我……&rdo;鄒怡萱已完全發了虛，目光死盯在他面前餘下的鉤吻葉上，說不出話。席臨川等了一等，眉頭稍挑，而後打了個哈欠：&ldo;早知道你這般不會掩飾，齊伯就不用擔心你事到臨頭會不認了。&rdo;他說罷不再等她的回答，朝外一揚音：&ldo;有勞大人。&rdo;即有人應聲入內，不小的動靜驚得紅衣與鄒怡萱一併回頭看去。幾個禁軍一齊走入房中，為首的那個正是前些日子接紅衣與縷詞進宮的那位。席臨川稍銜了笑意，朗朗道：&ldo;雖是家事，但常言道&lso;清官難斷家務事&rso;，又恰逢與赫契局勢複雜，只好勞煩大人出手。&rdo;他的視線在鄒怡萱面上短短一掃，&ldo;與外人有關無關，還是謹慎些為好。&rdo;&ldo;君侯說得是。&rdo;鎮撫使一抱拳，略一偏頭示意手下上前帶人走。鄒怡萱終於反應過來，不管不顧地扒住案桌，一下子哭了出來：&ldo;公子……奴婢跟赫契人沒關係！奴婢只是、只是……&rdo;她支吾半天，終於掙出了一句說辭，這說辭卻連紅衣都覺得毫無創意：一時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