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一種很無賴的打法,頗有點市井潑皮豁命的意思,從不和你正面相碰,就是一夥子人蜂擁而上,講究的就是敵中有我,我中有敵。你打吧,反正大家都混雜在一起,說不準你哪一刀哪一箭就招呼到了自己人的身上,可你要不打吧,那更好,敵人的刀箭一定會照顧到你的。由於害怕誤傷自己人,騎兵便無法自由馳騁,同時衝擊力也跟著大減,而且這樣一來,騎兵被打敗的話,連跑都不好跑。但是,要用好這散星陣,難度卻非常大。首先,做潑皮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這些潑皮,哦,不對,是這些步兵必須不怕死,要不然在左右四方到處都有敵騎的情況下,肯定會被嚇得四處逃竄,步兵只要一逃,那騎兵追擊砍殺起來就如同割麥子一般容易了。其次,步兵的單兵和小隊戰鬥力一定要明顯強於對方,因為步兵若放棄了嚴密的協作配合,要是本身戰鬥力還不強的話,那是找死,比如曾用過此陣的北府兵和岳家軍,這都是世所罕見的精兵。但即使如此,正所謂&ldo;陣如撒星,血戰不回&rdo;,一旦這種陣法使用出來,幾乎必然意味著一場慘烈無比的血戰即將展開。可北漠騎兵並未害怕,身體裡流淌的好戰的熱血讓他們不害怕血戰,他們只怕的是軟弱的南蠻子們不敢應戰。於是,北漠騎兵笑了,手中揮舞著彎刀繼續向前衝去。可惜,他們很快就發現他們又錯了。江北軍這些分散開來的十餘人的小隊太奇怪了,士兵的武器竟然有長有短,五花八門。前面的盾牌手掩護著佇列的前方,藤牌手匍匐於地,專門砍敵人的馬腿,後面有兩名狼筅手執著一丈多長的狼筅,掩護盾牌手的推進和後面長槍手的進擊,接著是四名手執長槍的長槍手,左右各二人,分別照應前面左右兩邊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後面,還有使用短刀的短兵手以防敵人迂迴攻擊。這種陣法,利用小隊內士兵的分工作戰完全彌補了單兵格鬥時的弱點。最恐怖的還在後面,隨著江北軍戰鼓的節奏的變化,這原本十一人的小隊竟然又開始分列了,成為兩個,三個更小的陣列……陣雖小,殺傷力卻依舊恐怖!歷經了千辛萬苦,騎兵的速度及衝力優勢早已消失殆盡,劈下去的彎刀被長盾牌擋住了,馬上的人還未反應過來,拿盾牌後面又突然伸過一隻長槍來,將馬上的騎士一下子挑落下來,緊接著就是不知從哪裡落下來的鋼刀……死亡,原來是如此簡單的事情。常鈺宗殺得眼中一片血紅,卻仍是阻擋不住潰敗之勢。理應從江北軍軍陣進攻的傅悅部遲遲不見動靜,張生所率兩千騎兵卻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北漠大軍身後出現,北漠三萬鐵騎,終於開始土崩瓦解。這一仗直持續到傍晚時分,戰場上已是一片狼藉。有江北軍的戰車被北漠的火箭射中起了火,濃煙直衝天際。可更多的卻是北漠騎兵的屍體,人和馬的鮮血混在一起,將剛剛返青的地面浸成一片片的深深淺淺的紅。常鈺青帶著北漠殘軍一直退到青州城南幾十裡外的程家廟處才停下來,傳令整點部眾時卻發現先鋒常鈺宗並未能跟上來。常鈺青身邊的將領有不少是常府的家將出身,俱都與常鈺宗熟識,見此眼圈不禁都有些泛紅,一個個向常鈺青央求道:&ldo;大將軍,回去救十一郎吧!&rdo;常鈺青面色冷峻,薄唇抿地不帶絲毫血色,沉默地看眾人片刻,卻只是冷聲吩咐副將馮義道:&ldo;整合殘部,暫作休整,待明日清晨偷襲江北軍大營。&rdo;眾人聽得一愣,當下就有將士追問道:&ldo;那十一郎怎麼辦?&rdo;常鈺青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沒有理會,繼續與馮義交代道:&ldo;江北軍要打掃戰場,今夜必然無法趕回青州城內,只得在飛龍陘外宿營。他們新勝難免大驕,營衛不會太嚴。一會兒你帶軍作勢西逃,過翠屏山後挑出一千精銳擇地隱藏,剩餘的仍繼續西逃。這一千精銳等到丑時出兵,繞至江北軍大營東南方向趁夜襲營……&rdo;那副將馮義見常鈺青交代的如此清楚,心中又驚又疑,不由出聲問道:&ldo;大將軍!您這是?&rdo;常鈺青依舊冷著臉,只沉聲問道:&ldo;你可聽明白了?&rdo;馮義只得點頭:&ldo;末將明白,只是‐‐&rdo;&ldo;沒有隻是!&rdo;常鈺青冷聲打斷馮義的話,提著長槍跨上一旁的夜照白,又轉身交代他道:&ldo;我回去救鈺宗,若是成了便直接往西北而走,替你引開江北軍注意。傅悅一直沒有迴音,怕已是凶多吉少。你若是襲營不成,不用再多做計較,直接帶了大軍退回武安,堅守以待援軍!記住,切莫進青州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