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仍在微笑著看我，眼中的惡意卻昭然若揭。原來神將送子，竟然是這麼個意思！這麼說來，那銀安殿裡，奎木狼與她不只是聊天敘舊，蓋著棉被純聊天了？母親曾和我說過：千萬要控制住你的情緒，尤其是在你的敵人面前，不論是憤怒還是軟弱，都不要顯露出來。敵人正等著看到這些，等著欣賞你的眼淚或怒火，並因之受到歡欣與鼓舞。我仍站在那裡，腰背挺得越發筆直，面上卻露出微笑來，答她道：&ldo;若真是神將的種，九個月怕是生不了的。&rdo;&ldo;哦？&rdo;海棠柳眉輕挑，唇角勾笑，&ldo;是麼？那得多久？&rdo;我掰著手指頭算了一算，認真道：&ldo;我生阿元的時候，懷了足足有十二個月，而阿月更是懶怠，在我肚子裡待了十五個月才肯出來！&rdo;說著又去打量海棠的肚子，忍不住伸手出去摸了一摸，&ldo;就瞧你這麼模樣，這孕期尚未過半，估摸著怎麼也得再懷個一年半載的，也不知是男是女，若是個女兒就好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喜歡女兒！&rdo;可能我態度太過熱情，海棠一時似是有些驚住了，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一般地看著我。我又趕緊安慰她道：&ldo;莫急，莫怕，回頭找幾個好穩婆，安心待產就是。&rdo;海棠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忙往後退了一步，用手虛虛護住腹部，垂了眼簾，問我道：&ldo;姐姐不怨我？&rdo;&ldo;怨你？&rdo;我忙擺手，笑道：&ldo;不怨不怨，怨你也怨不著啊！&rdo;海棠默了一默，幽幽說道：&ldo;妹妹之前卻是一直怨著姐姐的，怨你佔了我的公主之位，怨你搶了我的奎郎，怨你……頗多，直至後來，苦求奎郎夜宿銀安殿，以一夜換一世……&rdo;我生怕她再說下去，就要說出些&ldo;不可描述之事&rdo;來，忙就出聲打斷了她，&ldo;理解，理解！&rdo;海棠笑笑，方又說道：&ldo;直到我知道自己有孕，知道奎郎也留了個孩子給我，這許多的心結，突然間就解了。姐姐，以前都是海棠的不是，做了那許多的糊塗事，還望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了海棠。&rdo;呸！我若信你，才真成了個棒槌！你懷孕可不是今日才懷的，怎麼偏偏就今天解了心結呢？你解開心結第一件事，就上門來給我細講如何在銀安殿內與那奎木狼苟且的麼？我心中暗自冷笑，面上的表情卻又真誠了幾分，&ldo;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我早就說過，這所有一切，不過都是造化弄人罷了！再說了，我與那奎木狼也早和離，再無關係，眼下又另尋了良人佳偶，更不會記著你之前的事了。&rdo;不就是睜眼說瞎話嘛，誰還不會啊！海棠眨巴著眼睛看我，一時很是有些反應不過來。我又道：&ldo;我多說一句話，妹妹你莫要怪我多事。你既然都有了那奎木狼的孩子，又與他有前世之約，何必還在這人間苦熬，怎不去天庭尋他去？不說別的，便是看在孩子面上，他也會心軟的。&rdo;海棠目露狐疑，神色變幻不定，遲疑著問：&ldo;此話怎講？&rdo;我笑了一笑，抬手指了指院角那棵老樹，&ldo;瞧見那橫出來的粗枝沒有？我若是妹妹，早就一根繩搭上去吊死在那裡，帶著孩子上天尋那奎木狼去了。你既是天女蘇合轉世，還怕什麼生死啊！&rdo;海棠僵了一僵，面色驟變，全無了剛才的柔弱之態。&ldo;怎麼？你是怕死，還是怕自己壓根就不是蘇合轉世，死了也是白死？&rdo;我又問。海棠咬牙不答，恨恨瞪我兩眼，怒而轉身離去。&ldo;慢著點！小心孩子！&rdo;我在後面緊著囑咐，又道：&ldo;他日若是真生了女兒，千萬別忘了燒封信給那奎宿神將，他一高興，沒準就下凡接你們母女上天去了！&rdo;就瞧著海棠腳下似是被什麼絆了下，多虧被身邊的侍女扶住了，這才沒栽倒在地上。我不覺失笑，忙又叫道：&ldo;哎呀！叫你小心點呢！&rdo;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個，海棠的步子就更顯踉蹌了些。我就這般笑看著海棠狼狽而走，直待她出了宮門，這才斂了面上笑意，又在原處站了片刻，方轉身往殿內走。不想剛一回身，卻見織娘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我身後。我被她嚇了一跳，驚道：&ldo;你什麼時候來的？怎也沒個動靜？&rdo;織娘不答，只抬眼默默看我，面上難掩憐憫之色，柔聲道：&ldo;公主莫要強撐了，奴婢知道您心裡苦。&rdo;我頗有些哭笑不得，笑著問道：&ldo;這都哪跟哪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