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了眼，身體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可他的手掌是那樣的有力，就那麼堅定地把她的肩膀鉗制在那裡，支撐著她的重量，讓她想要委頓下去都不行。&ldo;睜開眼睛！不要逃避！&rdo;他嚴厲地說道。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濃重的有些過分的眉毛，微有些凹陷的眼窩，強勢的眼睛，深不見底的瞳孔……&ldo;他母親來了。&rdo;她說道。他譏笑：&ldo;你會怕她？我知道你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人。&rdo;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ldo;她給了我一份大哥的檢查報告，痴呆，遺傳性的痴呆，世界上都很少見的病例，所有的子女身上都會有那樣的基因，我也有，一代傳一代，一半的發病機率，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時候會生出傻子來，也永遠不會終止，就像是個詛咒。&rdo;她的聲音是那樣的平靜，彷彿就是在說別人的事情，毫不相干的人的事情。&ldo;還要結婚麼？還要把這樣的基因傳下去麼？&rdo;她盯著他，問。他看著她沉默了好久才說道：&ldo;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會因為這個放棄你的，只要他愛你。&rdo;她輕輕地笑：&ldo;沒錯，他母親也這樣說，還說如果我堅持，仍是可以嫁進他們家，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不想因為這個把兒子也丟了。可我能嫁麼？她母親說得很對，我什麼也給不了他，給得只有包袱，只有累贅，到最後，我連他有自己孩子的權利都剝奪了，讓他的生命連延續都沒有。&rdo;&ldo;不是還有一半是正常的麼？&rdo;&ldo;一半，只有一半，&rdo;她咧著嘴角，&ldo;你知道一半的含義什麼麼？那代表著我從打算要孩子的那一天起就得提心吊膽地等待著，猜測著未來出生的孩子會是哪一半。我受不了，我會崩潰的。而且就算生出像我這樣的，又能怎麼樣？再經歷一遍我的生活？這樣的基因還有必要傳下去麼？&rdo;步懷宇停了停，問：&ldo;也不打算告訴他？&rdo;她堅定地搖頭：&ldo;不想讓他再去矛盾，如果我給不了他愛情，何必再讓他的親情產生裂痕。&rdo;步懷宇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來安慰她，只抿了抿唇，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肩膀，緩緩放開了手，說道：&ldo;有很多不能生育的女人，她們一樣有著婚姻，有幸福的家庭。&rdo;她笑了，笑容很慘淡，說：&ldo;我知道，就是這些還打不倒我。在得到那個判決之後，我回了家，我想找個地方讓自己睡一覺，我告訴自己說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你知道我進了門我媽和我說什麼？你猜猜，我說你一定猜不到。&rdo;步懷宇看她笑得反常，忙伸手握了她的手，輕聲說：&ldo;先別說了，你不是想學吸菸麼？我教你吧。&rdo;&ldo;她讓我把何適給我的戒指送給那個小紅，說她看上了我的戒指。還說反正我也要結婚了，那玩意還有什麼用啊。我讓她滾，她說她是我媽，我怎麼敢讓她滾。我就想，是啊，我怎麼忘了她是我媽呢，於是，我就自己滾了。&rdo;&ldo;別說了，&rdo;步懷宇柔聲說道，伸手把她攬入了懷裡。她把頭擱在他的肩上，輕聲問：&ldo;你說那些不能生育的女人也有我這樣的母親麼？她們也有一個痴傻的大哥麼？&rdo;步懷宇沒法回答袁喜的問題，只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哽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把她抱得更緊。她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問：&ldo;你讓我別問人為什麼要活著，要問怎麼才能好好活著。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好好活著，好不好？怎麼才能好好活著。&rdo;她的淚無聲地落在他的肩上，潤成片，透過襯衣燙到了他的面板，於是他便忘了她給他的所有的傷害，只擁緊了她柔聲說道：&ldo;還有我，還有我。&rdo;她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然後便抬起頭來緩慢而堅定地推開了他，靜靜地看著他說：&ldo;不，我只有我自己，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既然開始我負了你，現在也不會回頭，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後悔。&rdo;他沉默地看著她，半晌之後終於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下，衝著她笑了笑，然後緩聲說道：&ldo;對不起，是我一時衝動了。&rdo;袁喜心裡一酸，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避開了他的視線，看著茶几上的水杯發呆。她以前一直認為愛是純粹的東西，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愛情到了她這裡卻突然模糊了。她確定自己是愛何適的，可對於步懷宇呢？如果這種感情不是愛情，那麼又會是什麼呢？她糊塗了。她突然自嘲地笑笑，現在還去想這個問題幹嗎，即使想明白了又如何？反正她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