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第之間,在他承受著攝政王狂風暴雨般的摧殘之時他才明白,這一切根源於他在皇宮門前直視攝政王的那一眼。風定塵是要打磨去他的傲氣,把他完全塑成一個真正的亡國之奴。於是他沉寂了,用一層玉雕的面具把自己隱藏起來,變成一個任攝政王操縱的木偶。滿足了攝政王,他才能活下去,西定才能活下去。他不想死。他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議論,他也知道自己正該以死全節才能贏得眾人的同情欽佩,但他不想。他不想為別人的眼光所左右,如果說是誰有錯,那絕不是他。這樣的活著比死更艱難,但他必須活著。攝政王是他的噩夢。不必看到,只要想起風定塵這三個字,都會教他心涼到底。但是幾時,他竟敢用這樣的口氣與風定塵說話了?難道是那天在御書閣?風定塵竟然沒有用盡方法來蹂躪侮辱他,而是‐柳子丹不敢回想那一天的情景,即使回想起也不敢相信‐風定塵竟會如此溫柔?那簡直不像是攝政王了!&ldo;怎麼了?&rdo;李越見柳子丹半天沒有說話,目光中神情複雜不定,不禁輕問,&ldo;累了麼?還是,身上不舒服?&rdo;其實離開京城時柳子丹的身體尚未痊癒,再加上賑災不能耽擱連日趕路,他還真怕柳子丹受不住。柳子丹臉上微微一紅,搖了搖頭,心裡卻是一陣異樣。幾天來晝同行夜同寢,攝政王雖然仍是少語,但舉動之間諸般照顧形諸於外,即以此刻而言,自來南祁為質一年多,攝政王何曾有此等關心之語?若不是攝政王此時此刻就在他眼前如假包換且絕未有雙胞兄弟,他真要以為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攝政王。或許正是這些變化,竟讓他漸漸撤卻了警惕,忘記了自己只不過是他指掌之間一隻囚鳥,生死都由他操縱。李越見柳子丹不言不語,著實有點頭痛。他曾受過心理分析訓練,大略知道柳子丹的心思,但一面想扮演攝政王不能漏餡,一面又想要扭轉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實在是件難事。這幾天路上也算費盡心機,好容易柳子丹在他面前不再像裝在套子裡一般滴水不漏,正該趁熱打鐵,可惜這賑災實在不是調情的好機會。而且田七週醒都在身邊,這兩人是攝政王的貼身侍衛,若是做了有違攝政王稟性之事,他們兩個一定會看出破綻。其實自來這個世界,他露出的破綻已經不少了,只是大約因前攝政王喜怒無常之故,又是積威之下,田七週醒根本想不到攝政王已非本尊,所以未起疑心,但若是反常之處一露再露,只怕就沒那麼簡單了。&ldo;爺‐,周醒回來了。&rdo;田七本來爬到前面樹上了望,此時忽然滑下樹來稟報,倒打破了李越與柳子丹之間尷尬的氣氛。李越鑽出車廂,周醒已經馳馬到眼前,翻身下馬:&ldo;爺‐&rdo;&ldo;怎麼樣?&rdo;李越隨手抽起馬鞍旁的水囊遞過去,&ldo;喝口水慢慢說。&rdo;周醒受寵若驚,水囊拿在手裡卻不敢就喝:&ldo;雲州城裡前幾日已經進了不少西定災民,只是這幾日正在清城,聽說是雲州守穆義為了迎接爺,正準備關閉城關把災民全部拒之城外。&rdo;李越微微一皺眉頭:&ldo;城關外是什麼地方?&rdo;周醒遲疑一下:&ldo;城關外是一片荒地……&rdo;柳子丹面色一變,想說話又咽了回去,只看著李越。李越早已發現,柳子丹雖然表面上不問世事,其實對西定之事極為關切,當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道:&ldo;好,我們現在進城去看看。&rdo;雲州城內果然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雲州城地處邊關,重兵鎮守本是理所當然,但此時卻是如同戒嚴一般,一群群計程車兵在街頭來回巡視,城門口更是重重盤查。李越粘了兩撇小鬍子扮做箇中年商人,田七粗衣執鞭扮做馬伕,周醒青衣隨行扮做僕人,再加上一位&ldo;夫人&rdo;一個丫環,倒是順利進了城,直奔周醒看好的客棧而去。此處客棧是雲州城中最大的客棧,夥計老遠便迎出來口稱老客,李越和周醒剛剛下馬,便聽街上一片喧譁,轉頭看去,卻是兩個錦衣男子拖了個男孩從一扇小門中出來,一個老漢跟著奔出來,抱著其中一人的腿連聲哀求:&ldo;老爺,放了小人的孫子吧,小人兒子早死了,就剩這一條根。求求老爺放了他吧!&rdo;被他抱住腿的錦衣人揮起手中馬鞭就在他背上抽了一鞭,罵道:&ldo;老東西,拿了太守大人的銀子寫了賣身契還想反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