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涕淚交加,李越一鬆手,他便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院子裡死寂無聲,李越獨自站在中間,手中刀刃上還沾著一線血跡,他環視四周侍衛,兇狠的神情比手中雪亮的薄刀還要凌厲,目光所到之處,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退了一步。元豐在寢殿裡聽取了一隻耳內侍的回報。自中風後,雖是太醫們醫術精妙,不曾落下什麼肢體僵硬之遺患,終究是精力大不如前了。若是無事,早朝也只是隔日上朝,晚上更是少宿於嬪妃宮中,多半是在寢殿裡獨睡。聽了內侍猶有餘悸的稟報,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悠然道:&ldo;嗯,你做得不錯,朕有重賞。&rdo;內侍趕緊伏地謝恩,囁嚅道:&ldo;只是小人,小人未能進屋,不曾親眼看著他喝藥……&rdo;元豐不在意地搖搖手:&ldo;不必了。得了這個教訓,朕諒他也不敢不服藥。倒是李越,他可曾說幾時動身?&rdo;內侍道:&ldo;他說十日內必然動身,只是這些日子他要在院中留宿。小人未敢胡亂應承,只許了他今夜還可進來。&rdo;元豐點點頭:&ldo;十日,哼,他還在與朕彆著一口氣呢。&rdo;內侍低聲道:&ldo;皇上,此人是亡命之徒,小人想,若將他逼得急了,怕他生起搏命之心……皇上是千金之體,豈能與此等人相比?小人的拙見,不妨就容他幾日,也教他知道皇上愛才之心……&rdo;這話聽著堂皇,其實是他被李越那一刀之威嚇得怕了,唯恐皇上把此人逼得急了,雖然拿皇上無法,卻能一刀宰了自己。元豐笑了一笑:&ldo;難得你一片忠心,朕索性把這人情做足,就許他十日留宿。他現在還在院中?&rdo;內侍搖頭道:&ldo;一早就出門了,去了演武場。&rdo;元豐倒有了些興趣:&ldo;演武場?好,朕正要去看看他選拔的這批暗軍。&rdo;演武場在上宵城東門外,元豐便裝而行,到了場邊,正聽到皮鞭聲噼啪作響,試訓的軍士圍成一圈,元豐只能看到最外圍的軍士在竊竊私語,卻看不見裡面是怎麼回事。一隻耳內侍指揮便輦停到一邊,不一時,便有個軍士自人群中悄然退了出來,逡巡著走近元豐身邊。元豐負手而立,閒閒問道:&ldo;裡面是怎麼回事?&rdo;那軍士壓低聲音道:&ldo;回皇上,今日是第三試。他誇下海口,說無人能敵得過他手下的楊一幸,有個試訓的不服氣跳了出來,跟楊一幸打了個平手。大約是損了他的臉面,找了個藉口不許過關。那人不服,當面頂了起來,正抽鞭子呢。&rdo;元豐若有所思:&ldo;這是什麼人?&rdo;&ldo;是一月前才入伍的,家裡從前是跑山的獵戶,自幼擒狼搏虎的,有些個本領。因為欠了山稅,聽說京中招募軍士,特地跑來報名的。&rdo;元豐略微沉吟一下,道:&ldo;既是身手不錯,又有什麼藉口不許過關?&rdo;軍士撓頭道:&ldo;這數次試訓限制極多,古古怪怪,防不勝防,我們安排的人,已經被他剔出泰半,若說找個藉口,那實在極易。&rdo;元豐微微冷笑:&ldo;他想安插進來的那個鐵驥呢?&rdo;軍士道:&ldo;已經化名為楊吉,接連透過了三關。此人身手確實不錯,尤其射得一手好箭,此地無人能敵,怕是必要入選了。&rdo;元豐哼了一聲:&ldo;縱然入選,也未必就能弄什麼乾坤。&rdo;正說著,圍成一圈的軍士已經讓開一條路,兩名軍士拖著個人出來,背上褐衣已被染成深色,鬢邊頭髮全被冷汗浸透,臉色蒼白如紙,只是仍梗著脖子,滿眼的不服氣。元豐覷眼看過去,李越高踞演武場觀臺之上,冷笑道:&ldo;還有什麼人不服氣的?站出來!&rdo;四面軍士在他目光之下俱低下頭去,並沒人再敢說什麼。李越目光一掃,厲聲道:&ldo;選訓之時喧譁不安,哪有半點模樣!全體列隊,繞城跑上一圈,再回營用早飯!&rdo;這條罰令一下,全場軍士都面露沮喪之色。大清早的被帶到演武場來,拳腳刀槍練了一個時辰,人人都是腹中飢餓,再繞城跑上一圈,怕不又得一個時辰,到底是吃早飯呢還是午飯呢?只是李越兩月以來積威甚重,方才又下狠手整了一下,誰敢在這時候觸他黴頭?雖然肚子裡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嘴上卻只得轟然應是,各自列隊跑圈去了。李越滿面戾氣,整了整衣裳跳下觀臺,一眼瞥見了元豐,冷笑道:&ldo;皇上敢是不放心李某?演武場卻是刀槍無眼,萬一誤傷了誰,李某卻擔待不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