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呢,就聽一個陌生的聲音帶笑道:&ldo;這位表妹不知是――&rdo;綺年抬頭一瞧,吳知霄身後站了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年紀雖然不大,個頭兒卻比吳知霆還高些,膚色黝黑,雙眉如劍,透著股子英氣。綺年稍微一想就猜到了,這人一準就是吳若蓉的長子,嚴長風。嚴統是武將,長子想必也是跟著習武的,與文質彬彬的吳家兄弟截然不同。吳知霄含笑道:&ldo;這是大姨母的女兒,周家表妹。我們不要站在這裡,都進松鶴堂去罷,長風表弟尚未拜見過外祖母呢。&rdo;綺年一言不發地跟著走,卻覺得嚴長風的目光時不時地向她掃來,只覺得渾身不自在,正想要不要退後幾步跟他們分得遠點,阮麒卻忽然從後頭擠上來,拉住了吳知霄問起功課來,身子恰好擋住了嚴長風的目光。松鶴堂裡今日熱鬧,男左女右站了滿滿一屋子。嚴長風帶著弟妹們重新向顏氏行禮,吳若蓉則拉著外甥女兒們逐個地看,看罷了笑向李氏和鄭氏道:&ldo;哪一個都是好的,我看得眼都花了。&rdo;轉頭叫丫鬟們,&ldo;把那南海珍珠拿上來。&rdo;貼身丫鬟拿出幾個荷包,吳若蓉一人給了一個,笑道:&ldo;廣東沒什麼好東西,無過是珍珠珊瑚,這些送你們串著玩兒。&rdo;綺年瞥了一眼荷包,裡頭的珍珠顆顆圓潤碩大,雖及不上今日林家送來的珍珠大,但也相去無幾。這樣滿滿的一荷包,怕不也得有三十幾顆。當真是一份厚禮了。李氏忙道:&ldo;她們小姑娘家,哪裡用得著這許多珠子,二姑太太也太寵著她們了。&rdo;吳若蓉朗聲笑道:&ldo;正是年輕姑娘才用得著,個個花容月貌的,自是該好生打扮起來才不辜負了這般的年紀呢。&rdo;說著,又抹下腕上一對鑲著珊瑚的金鐲分別給知雯知霏姐妹戴上,隨手拔了發上一枚玳瑁梳給吳知雪插了,又拔下一枝通體鮮紅的珊瑚簪給綺年插上,笑眯眯道:&ldo;你今日好日子,姨母不知,下次再給你補一份厚禮。&rdo;這枝簪子是用整塊鮮紅的珊瑚雕成的,簪頭上是珊瑚原本的形狀,天然就形成一朵重瓣花模樣,中心鑲上淺黃色的珍珠,恰似一朵鮮豔的牡丹花。珊瑚雖不抵紅寶石或翡翠貴重,但難得這樣自然天成的形狀,價值便不菲了。吳若蓉說完話,像是剛剛想起什麼似的,又從頭上拔下兩朵點翠花鈿,笑向喬連波和阮盼道:&ldo;姨母一點心意,不值什麼,拿去賞人罷。&rdo;顏氏與阮夫人的面色都不怎麼自然了。吳若蓉拿出的珍珠雖然是姑娘們人手一份,但現在給首飾卻是明顯地有所偏頗。知雯知霏就不說了,那金鐲厚重,份量不輕。知雪得的玳瑁梳顏色溫潤通透,雕刻的花紋頗有南番那邊的風格,顯是泊來品。至於綺年珊瑚簪,那就更為珍奇。吳若蓉說是因著她今日及笄,所以給的禮物格外貴重,倒也合禮。偏給喬連波和阮盼的花鈿,雖則是精緻的點翠工藝,但都不過桃核大小,比之其餘人所得,實在是薄了三分。阮盼倒是大大方方起身接了,道一聲&ldo;多謝姨母&rdo;,又回到母親身邊端正坐下。她心裡明白,母親與這位二姨母有嫡庶之分,當年未出閣時只怕少不了有些不快,如今人家送的珍珠是一視同仁,則在這些首飾上有所偏頗也並無大礙。顏氏比阮盼還要明白。當初吳家四個女兒,只吳若蓉一個是庶出,自己嫡出的兩個女兒若蓮若菡沒少欺這個庶姐。尤其連波的母親吳若蓮性子不好,自出天花臉上落了疤後,愈發的暴躁,有事無事也要欺吳若蓉三分。全是綺年的母親吳若蘭,時常偷偷的暗中接濟這個庶妹一些。吳若蓉今日送出這樣的禮,分明是還念著當年的仇呢。喬連波低頭出來也接了花鈿,聲如蚊蚋地謝了,又站回顏氏身後。顏氏一陣心疼,只是吳若蓉如今已經嫁做人婦,說起來她不再姓吳,已姓嚴了,便是在禮數上略有幾分不周,顏氏也不好說什麼。李氏連忙起身打圓場道:&ldo;本是綺兒的好日子,又逢著二妹妹來家,難得這般齊整,今日定要好生聚一聚才是。總聽老爺說二妹妹好酒量,很該喝一杯。&rdo;鄭氏也在旁邊湊趣兒說笑,松鶴堂裡倒仍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模樣。阮麒默默坐在下首,只管看著綺年。自來了京城,綺年總穿著湖藍、月白、玉色之類輕淡的顏色,便連首飾都是素色居多。今日卻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寬袖長裙禮服,乃是極少見的重色衣裳。這一年裡,綺年肌膚白淨了許多,雖還不如喬連波那般白如素絹,但氣血充足,面頰紅潤,配上這重色的衣裳非但不顯單薄,反而格外有種莊重的豔麗,乃是在她身上極少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