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最愛的女兒就是吳若蓮，大概父母總是愛最弱的那個兒女，吳若蓮因著臉上有疤只能低嫁，最後還落了這麼一個身死的下場，仔細想想她生前的日子，估計遠不如綺年的母親舒心。所以喬連波這一來，顏氏就把對女兒的疼愛愧疚之心全部加諸於她了。這是好事，可是做過了頭就不好了。顏氏大約也是生怕喬連波會受虧待，所以特別想給她撐腰，但是撐到現在――好像是把喬連波撐著了――吳家的人，基本上都在有意無意地避著喬連波。&ldo;是去大明寺，舅母打算早去早回，不在大明寺久留。&rdo;整天呆在顏氏那個松鶴堂裡，顏氏到底是老人了，跟小姑娘沒什麼可說，喬連波大概也是悶得難受吧，要不然不會來提這件事的。綺年略帶憐憫地看看喬連波，低頭刺繡去了。屋子裡有一刻的寂靜，只聽見絲線穿過綢緞的聲音。喬連波終於起身道：&ldo;外祖母該唸完經了，我先回去了。表姐莫送了。&rdo;走出蜀素閣，喬連波默默走了幾步，忽然問身邊的吳嬤嬤：&ldo;嬤嬤知道崔白是誰？&rdo;&ldo;崔白？&rdo;吳嬤嬤哪裡知道。喬連波低下了頭：&ldo;表姐今日隨口就道出此人，我卻一無所知。表姐是怎麼知道的呢？&rdo;&ldo;大約是大姑奶奶教的罷。&rdo;吳嬤嬤雖然不大情願，但也不能不承認，&ldo;大姑奶奶琴棋書畫皆精，表姑娘――其實遠不如大姑奶奶當年呢。&rdo;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綺年一句壞話。喬連波淡淡一笑：&ldo;我還不及表姐呢。那我娘呢，難道這些她都不知？為何沒教過我呢？&rdo;吳嬤嬤頓時紅了眼圈：&ldo;姑娘――咱們太太命苦啊……&rdo;出嫁之後諸事不遂，整日裡忙著跟丈夫的家人周旋，回了自己房裡還要處置姬妾，哪裡有教導女兒的心情和時間呢。喬連波望著遠處，幽幽道：&ldo;我知道娘並不喜歡我，嫌我不是男兒，所以只教我刺繡。&rdo;她並不理睬吳嬤嬤的眼神，淡淡續道，&ldo;只是我不能總不如人，從明日起，除了去春山閣外，我再不要整日刺繡了。我要讀書寫字，總有一天，我也能作詩，能畫畫，我也能――隨口就說出崔白是誰！&rdo;大明寺再遇綁架綺年跟著李氏去大明寺,第一是為了上香還願；第二是吳氏的忌日快到了,想在這裡做一場水陸道場,畢竟是住在吳家,顏氏又還健在，不好在吳家提什麼忌日；第三則是為了跟冷玉如見個面兒。這段時間，冷玉如又被拘進恆山伯府去住著了,好容易這次恆山伯府的女眷們也來大明寺上香,所以冷玉如差丫鬟送了封信來，綺年就去求李氏把上香的日子定在這一天。李氏爽快地答應了。她是還願，日期上本來早幾天晚幾天也並不重要，且綺年跟她說起冷玉如的事,李氏也覺得有些憐憫‐‐鄭瑾娘嬌縱,無人不知，冷家姑娘說是去小住，其實就是去受氣，怪可憐的人。既然兩個閨中密友想見一見，何不成全呢。&ldo;舅母冷不冷？&rdo;綺年把腳爐往李氏腳下再塞一塞。已經八月底了，京城這邊冷得快，李氏身體又不是很好，有點虛寒，所以特別怕冷。李氏腳下發熱，心裡也暖，笑道：&ldo;舅母不冷，倒是你，可覺得冷麼？&rdo;她只生了一個兒子，且這輩子大概也學不會說這種貼心貼肺的話。庶女倒有兩個，可是一個不怎麼親近，一個又太小。如今李氏越來越覺得，若綺年是她的親閨女，該有多好呢。&ldo;我不冷，今兒日頭好，等會兒爬起山來就暖和了。&rdo;綺年這話說得不錯，等一行人進了大明寺，李氏額上已經微微冒汗。在各殿上香之後，李氏捐了香油錢，被知客小沙彌引起一處院子休息。坐下沒一會兒，就聽見外面有聲音，片刻之後小沙彌進來，滿臉笑容小聲向綺年說：&ldo;恆山伯府的夫人姑娘前來上香，就在隔壁院子歇著。&rdo;綺年知道定是冷玉如來遞信的，叫如燕拿碎銀子打賞了，又跟李氏說了一聲，便帶了如燕出了院子。冷玉如已經帶著聽香等著，一見面便拿出一封信來：&ldo;韓嫣來的，韓大哥中了第八名舉人。&rdo;綺年大喜：&ldo;快拿來我看。&rdo;因著她是寄住吳家，所以韓嫣的信件都寄給冷玉如。韓嫣信上絮絮又寫了一堆問候的話，最後不無幾分得意地說韓兆取中了第八名，不日就將進京，為明年春闈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