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覺得好生麻煩,她如今忙著阮盼的嫁妝和阮麒的下定禮就已經忙得腳打後腦勺,今日還是顏氏派人去叫了,這才捉個空兒出來:&ldo;盼兒那個教養嬤嬤早就回鄉了,如今一時哪裡去找?何況連波又不是長媳,也不必那許多講究罷。&rdo;&ldo;那如何能行?&rdo;顏氏很是固執,&ldo;國公府也是講規矩的地方,若是將來有什麼失禮之處,豈不被縣主笑話?&rdo;&ldo;哎呀,娘‐‐&rdo;阮夫人拖長了聲音,&ldo;女兒最近實在忙得很,此事好歹也等盼兒出了門再說。且我是她的姨母,將來便是有什麼,難道我會為難她不成?&rdo;顏氏聽她這樣說方放下了心:&ldo;也並不急,你只記著這事便是。雖說你是姨母,但若是失了禮數,也是丟了你這姨母的臉。&rdo;阮夫人頗不以為然,暗想阮麟不過是姨娘生姨娘教的罷了,就是將來記成了嫡子也照樣上不得檯面,要個那般懂禮儀的妻子有什麼用處?不過既是母親說了,也就胡亂點頭,又道:&ldo;盼兒下個月出嫁,跟我說要請姊妹們都去送嫁呢。&rdo;本來出了阮麒那檔子事是應該避嫌的,何況喬連波將來又要嫁給阮麟,但阮家無有女兒在家中,也就沒有姊妹陪著,說起來也不大合規矩,阮盼就提出請表姊妹們來,千萬別因著此事再與吳府生分了。顏氏自然答應:&ldo;她們去送表姐出嫁也是應當的。&rdo;&ldo;就怕綺兒那丫頭不肯去。&rdo;阮夫人隱約猜著女兒的想法,周綺年將來是郡王世子妃,生分了可只有壞處沒有好處。&ldo;去給表姐送嫁有甚的不肯去!&rdo;顏氏不悅道,&ldo;你只管放心就是。&rdo;綺年確實沒有說不去。阮家別的人雖然討厭,但阮盼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家閨秀,心地寬和,舉止得體。綺年想想阮夫人那樣兒,就覺得這多半是阮家老太君教導的功勞。這樣的姑娘人都願意結交的,再者說姊妹們一起過去,諒來也不會出什麼事。英國公嫡長女出嫁,嫁的又是侯府的小探花,自然是京城中一件大事,若無一月後郡王世子娶妻,怕是這件親事就是本年第一轟動的親事了。一大清早的,英國公府裡就擠滿了阮家的親眷,還有些是英國公府的沒落旁支,想著來多少打點秋風的,真是熱鬧到令人頭大。吳家的馬車自側門而入,結果被擋在了那裡,只聽得前面有人在大聲吵鬧。吳知霏手快,已經忍不住把車簾打了起來,頓時那聲音就傳進了車內:&ldo;你們這些奴才,我妹子是阮家世子的生母,你們也敢叫我走角門?瞎了你們的狗眼了!&rdo;吳知霏驚訝道:&ldo;今兒是盼表姐大喜的日子,怎麼在這裡嚷起來了?&rdo;因為曉得今日阮家人必多,吳家就用了一輛最大的馬車,於是五個姑娘都在一輛車上。吳知雯淡淡向窗外瞥了一眼,將簾子拉了下來道:&ldo;這是別人的家事,我們只管來給表姐送嫁,別的都不必問。&rdo;綺年看了她一眼。自與周立年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吳知雯明顯地沉默且清瘦了,但舉止之間也相應地沉穩了許多。後宅裡的事是瞞不大住自家人的,綺年也聽如鸝說過,孫姨娘在中秋院裡打著滾的哭,埋怨李氏這個嫡母不慈,不肯給庶女挑門好親事,結果被吳若釗命令立刻送到莊子上去了。臨走那日吳知雯去送了她,只淡淡地說姨娘好生保重,我自然會好生過日子,將來姨娘見了我們姐弟都好,自然就放心了。孫姨娘聽了這話,據說是嚎哭的聲音當時就低了,雖然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但總是肯老老實實被送走了。倒是吳知雱那日在書院,回來才知道生母被送走了,少不得在自己院子裡傷感了半日。只是他如今也十四了,再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帶到臉上來,因此此事倒是平平淡淡就過去了。老實說,綺年對周立年這門親事不無擔憂,吳知雯雖說了要好生過日子,但最後會過成個什麼樣可不好說。不過這事她也管不著,周立年自己的選擇,誰也不能替他們過日子不是。前頭的吵嚷聲突然高起來,又突然低了下去,不過片刻,吳家的馬車就行駛起來,直進了側門。到了二門換轎子,一直抬進了阮盼所住的清蔭桐軒。單以這一路過來的時間計,國公府就佔地面積龐大,下了轎子再看,單是清蔭桐軒地方就要頂得上半個康園了,院子裡兩株並生的百年梧桐樹,枝葉伸開籠了大半個院子,六月的陽光照射下來,硬是被層層疊疊的葉片過濾得柔和清亮,不復炎熱灼人。想來若三四月間桐花盛開之時,必然是紫雲氤氳,甜香浮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