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年坐在馬車上,簡直坐立不安。趙燕恆看她那樣子忍不住好笑,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膝頭上:&ldo;安分些,你再著急馬車也不能走得更快一些的。&rdo;&ldo;人家就是著急嘛。&rdo;綺年根本坐不住,恨不得馬車長上翅膀,颼地一下就到了吳家。想了想,又開始扳著手指頭數:&ldo;舅舅送一方金星硯,舅母送一匹寶藍色的繚綾;二舅舅送一副鴻雁玉帶鉤,二舅母送一尊檀香觀音;哥哥和兩位表哥每人一盒湖筆一刀澄心堂紙;表姐表妹們每人一對玉禁步,表弟們每人一盒湖筆一盒徽墨,小表弟送一方小硯臺……&rdo;趙燕恆微笑聽著,看著綺年眉飛色舞的樣子,不得不多問一句:&ldo;沒有忘記老太太的禮吧?&rdo;雖然他很不想給顏氏送什麼禮,但這卻是綺年的面子。綺年垮了臉:&ldo;沒忘記。兩匹萬字不到頭的蜀錦。&rdo;花紋好彩頭,料子貴重,但是‐‐不上心。&ldo;這也夠了。&rdo;趙燕恆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笑了,&ldo;到了。&rdo;吳府大開中門,吳若釗吳若錚兄弟兩人帶著子侄們一起在門口迎接,連李氏和鄭氏也出來了。左鄰右舍都有人悄悄地在向外張望,想看看郡王世子與世子妃是個什麼派頭。今兒綺年帶的就是自己的四個陪嫁丫鬟,王府的丫鬟一個沒帶,只有趕車的小廝是王府的人。如鴛如鸝從後頭的馬車上下來,王府這邊的小廝已經擺好了腳凳,綺年扶著兩個丫鬟的手從車上下來,腳一沾地就衝著李氏去了:&ldo;舅母!&rdo;&ldo;哎,哎!&rdo;李氏歡喜得不行,被丈夫扯了一把才反應過來,對著後頭下車的趙燕恆一起行禮:&ldo;給世子和世子妃請安。&rdo;趙燕恆扶著小廝立秋上前一步:&ldo;舅舅舅母請勿多禮,該是我給舅舅舅母請安才是。&rdo;李氏自聽說迎親路上趙燕恆墜馬,連堂都未能拜成,這幾日真是吃不香睡不穩,那一顆心提在嗓子眼裡總放不下去。如今見綺年笑盈盈地神完氣足的模樣,這顆心才一下子放了下去,滿面歡喜地道:&ldo;快進去,快些進去坐下再說話。&rdo;看了趙燕恆的腿一眼,悄聲問綺年,&ldo;世子能走麼?還準備了一乘轎子的。&rdo;趙燕恆耳朵尖,已聽到了,含笑道:&ldo;多謝舅母關心,無甚大礙的。何況在舅舅舅母面前,哪裡有坐轎的道理。&rdo;吳若釗心中高興,笑道:&ldo;若撐不住便說,都是自己家裡,無須拘泥這些禮數的。&rdo;一群人熱熱鬧鬧進了松鶴堂。顏氏在上頭坐著,聽小丫鬟喜笑顏開地來報:&ldo;世子爺和世子妃已經到門口了,賞了每人一個紅封兒呢。&rdo;捏捏自己手裡這個,方才跑進來報信的路上已看過了,是一小塊碎銀子呢,得有三錢重呢,頂自己兩個月的月例呢。顏氏捻著手裡的念珠,直到聽見院子裡的聲音才抬起眼皮,便見人群中綺年穿著大紅繡暗線石榴花的小襖,下頭象牙白滿繡二色金線蝴蝶的裙子,襯得一張臉花朵般嬌豔。頭上梳著精緻的元寶髻,中間插了赤金珍珠華勝,兩邊綴著粉紅色珊瑚垂珠,比出嫁之前又多了幾分小婦人的嫵媚。顏氏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喬連波。喬連波今日穿了一件藕合色的新衣,只是這些日子臉色總是有幾分蒼白憔悴,雖然薄薄敷了脂粉,卻少了青春少女的活力。若是有親生父母在堂,今日該是女婿拜岳父母的,但吳家只是綺年的舅家,又礙著趙燕恆的世子身份,吳若釗自是不能受趙燕恆拜禮,夫妻二人立在堂中,對長輩行揖禮與福禮,再敬杯茶也就是了。顏氏看著這兩人並肩而立。趙燕恆身穿大紅繡寸蟒的錦袍,頭戴白玉冠,眉眼清俊,滿面春風,與綺年站在一起,宛然一對璧人,不由得心裡百味雜陳,不由自主地一眼眼去看喬連波。敬完了茶便要分發禮物,兩匹蜀錦送上來,顏氏看那萬字不到頭的花樣也吉利,棗紅的顏色也喜慶,便咳嗽一聲微微欠身:&ldo;有勞世子惦記。&rdo;趙燕恆微微一笑:&ldo;老太太是世子妃的外祖母,自是應該的。&rdo;話雖客氣,卻帶著明顯的疏離,轉頭便向吳若釗夫婦笑道:&ldo;綺兒多蒙舅舅舅母眷顧,區區薄禮,還請舅舅舅母莫嫌簡薄。&rdo;一邊是老太太,一邊是舅舅舅母,親疏遠近一聞可知。鄭氏心裡偷笑,看著珊瑚捧出一匹寶藍色的繚綾,隨著她步履移動,陽光就在那繚綾面上跳躍,顏色如同水波起伏般變化,故意乍舌道:&ldo;這是繚綾罷?料子貴重也就罷了,難得是這寶藍的顏色,既染得正又這般清透,實在是好東西。&rdo;